时光如白驹过隙，在书页翻动与市井烟火中悄然流逝。
转眼，距离秋闱开场，只剩下最后一夜。
白日里，林清晏已按规矩去贡院门口认了路，查看了考棚位置，所需的文房四宝、吃食饮水等一应物品，云疏早已反复检查、准备妥当，无一疏漏。
小院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前的特殊宁静，但这宁静中，并无太多紧张，反而被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温情所笼罩。
晚膳是云疏精心准备的几样清淡小菜，都是林清晏平日爱吃的。
两人对坐，安静地用毕。残阳收尽最后一丝余晖，深蓝色的天幕上，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渐次铺满夜空。
月华如水，温柔地倾泻在这方小小的院落，将槐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最后一丝热气，也拂动着两人的衣袂。
“阿疏，陪我在院里坐坐吧。”林清晏望向璀璨的星河。
“好。”云疏应道，搬了两张竹椅放在院中槐树下，又进屋取了一件薄薄的外衫，轻轻披在林清晏肩上，“夜里风凉。”
林清晏顺势握住他正要收回的手，拉他在身旁的竹椅坐下。两人并肩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真安静啊。”林清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柔和，“仿佛整个京城都睡着了。”
云疏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一杯刚沏的、温热的安神茶推到他手边。
林清晏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壁传来的暖意，心也跟着软了一块。
他侧过头，看着云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警惕或专注看着自己的眸子，此刻正望着星空，映照着点点星辉，竟有种难得的懵懂与柔软。
“阿疏，”林清晏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种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温柔，“等考完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好好在京城逛一逛，可好？我听说西山的枫叶红了极美，护城河边的夜市热闹非凡，还有那家老字号的炙羊肉……”
他细细地说着，描绘着考后闲适生活的蓝图，每一个计划里，都清晰地有着“我们”。
云疏静静地听着，心中被巨大的甜蜜和满足感填充着。
公子的未来里有他，这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他心动。他忍不住微微弯起唇角，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然而，在这甜蜜的憧憬底下，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却悄然浮上云疏的心头。
若是高中……公子便是举人老爷，是真正的士人了。
届时，环绕在他身边的，会是更多像卫瑾那样的世家子弟，会是欣赏他才华的老师同窗……而他呢？
他依旧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甚至连自己来历都模糊不清的护卫。
届时，公子还会需要他吗？他们之间这不容于世的感情，又该如何自处？
这念头一起，便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闷痛。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放在石桌上的手指。
几乎是在他情绪低落的瞬间，林清晏便敏锐地察觉到了。
林清晏的心微微揪紧。他何其聪慧，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云疏在忧虑什么。
他的阿疏，看似冷硬坚强，实则内心敏感，尤其是在关乎他林清晏的事情上，总是容易陷入自轻自贱的泥沼。
他放下茶杯，转过身，双手轻轻捧起云疏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月光下，云疏的眼神有些闪烁，带着一丝未能完全藏好的慌乱和不易察觉的痛楚。
“阿疏，”林清晏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却异常认真，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看着我。无论未来如何，是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是身居庙堂，还是布衣江湖，我林清晏所求，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云疏微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
“所以，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心里，重逾性命，无可替代。明白吗？”
云疏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与爱恋的眸子，心中的冰层似乎在一点点融化，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恐慌稍稍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更汹涌的爱意和酸涩。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喉头哽咽，发不出声音。
林清晏看着他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心中爱怜与情动交织，再也按捺不住。
他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拂在云疏的唇上，带着清茶的余香和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别怕，阿疏……”他低语着，如同月下最动人的咒语，然后，轻轻地、珍重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起初带着纯粹的安抚意味，温柔而缠绵，如同月光流淌，细细描摹着云疏的唇形，试图驱散他所有的不安。
云疏本能地想要沉溺，想要回应这份安抚，想要用更切实的接触来驱散心底那该死的不安。
于是，几乎是破天荒地，他闭上了眼睛，生涩却坚定地开始回应。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微微仰起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他学着林清晏的样子，试探性地用舌尖轻轻舔舐对方的唇缝，在那微启的瞬间，勇敢地探了进去。
林清晏浑身猛地一僵！
他原本只是想用一个温柔的吻来安抚云疏的不安，却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热情而直接的回应。
云疏的主动，像是一点火星落入了干燥的草原，瞬间将他体内压抑已久的情欲点燃，并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全身的理智。
“阿疏……”他含糊地溢出一声喟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原本轻柔的抚慰瞬间变了调，转化为带着灼热温度的索取与掠夺。
他反客为主，一手紧紧扣住云疏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唇舌激烈地交缠，吮吸，追逐，仿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融入自己的骨血。
另一只手也不再满足于仅仅停留在脸颊，而是顺着流畅的肩颈线条向下，抚过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紧紧箍住了那柔韧有力的腰肢，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极致。
云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势弄得浑身发软，意乱情迷。
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滚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两人紧密相贴的唇瓣和身体上。
林清晏的吻不再是清泉，而是变成了烈酒，让他头晕目眩，浑身战栗，却又甘之如饴，只能凭借本能更紧地攀附住对方的脖颈，生涩而努力地回应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细微的、压抑的呜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模糊地交融在一起。
院中的虫鸣不知何时停了，仿佛也不忍打扰这旖旎浓稠的夜色。
林清晏的吻渐渐不再满足于唇舌的纠缠，他开始顺着云疏优美的下颌线向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脖颈和锁骨处，留下一个个湿濡而滚烫的印记。
他的手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本能地探入云疏微敞的衣襟，触碰到那紧实、带着薄薄肌肉和细微疤痕的肌肤……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皮肤的触感，如同一道电流，瞬间窜遍云疏的全身。
就在这意乱情迷、几乎要失控的边缘，云疏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如同冷水浇头，猛地将他惊醒。
明日……明日公子就要进场考试了！
秋闱耗费心神体力，若是因为他……因为今夜……让公子休息不足，影响了发挥，他万死难辞其咎！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艰难地偏开头，躲开了林清晏追逐而来的唇，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林清晏的颈窝里，声音带着未褪的情动和喘息，断断续续地，几乎是哀求般地低语：
“公子……阿清……不可以……”
林清晏的动作顿住，抬起氤氲着浓重情欲的眸子，不解又委屈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极了讨要爱抚却被拒绝的大型犬类。
云疏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尖发颤，几乎要再次弃甲投降。但他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能……耽误……明日考试……”
林清晏看着他绯红的脸颊、水润红肿的唇瓣，以及那双强自镇定却依旧波光潋滟的眸子，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
满腔的欲火像是被浇了一瓢温水，虽然未能完全熄灭，却化作了更深的怜爱和动容。
他的阿疏，在任何时候，最先考虑的，永远是他。
他深吸了几口带着凉意的夜气，紧紧搂着怀中同样气息不稳的云疏，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感受着他和自己一样狂乱的心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无奈。
“你……”林清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慵懒和克制，“真是个磨人的……”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云疏更深地拥在怀里。
他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将额头抵在云疏的额头上，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都带着未褪的情潮。
“好……”林清晏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妥协，“听你的。”
他没有立刻松开云疏，而是就着这样亲昵的姿势，轻轻环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平复着躁动的心跳和呼吸。
云疏也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与自己同样急促的心跳，心中那片因担忧而起的阴霾，早已被这激烈而甜蜜的纠缠驱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归属感。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晏才微微松开他，替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襟，指尖拂过他锁骨上那个新鲜的、暧昧的红痕，眼神暗了暗。
他轻轻吻了吻云疏的鼻尖，又在那红肿的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安抚的吻。
“我们，来日方长。”
云疏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安心感和甜蜜再次将他包裹。他回握着林清晏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来日方长。”
星空依旧璀璨，月光依旧温柔。院中的两人，相拥着，依靠着，在这静谧的夜里，用克制守护着更深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