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休息后,林清晏带着云疏又重回到了温泉。
当林清晏终于用尽莫大的意志力,将几乎又要再次失控的场面拉回,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时,氤氲的水汽早已将他们从脸颊到脖颈都染成了动人的绯色。
云疏羞得几乎不敢抬头,方才在水中肌肤相亲、呼吸交融的触感还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寸神经末梢,尤其是掌心那灼热坚挺的触感,更是挥之不去。
他慌乱地背过身去,将自己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试图用微凉的泉水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林清晏想着之前云疏的主动,又看着现在他这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模样,又是爱怜又是好笑。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和依旧躁动的身体,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阿疏,该起来了,卫瑾怕是快来了。”
这话既提醒了云疏现实,又带着一丝不舍。云疏低低地“嗯”了一声,依旧不敢回头。
两人各自迅速擦拭干净,换上干净的衣物。
过程中,眼神偶尔不可避免的碰撞,都像是点燃了细小的火花,让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序。
云疏系衣带的手指都有些发颤,还是林清晏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替他仔细系好,动作温柔,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腰侧,又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别怕,”林清晏看着他红透的耳根,低声道,仿佛在安抚他,也像是在告诫自己,“有我在,我陪着你。”
刚整理妥当,院门外就传来了卫瑾那清朗带笑的声音:“林兄,云疏弟弟,晚膳准备好了!这庄子的厨子手艺可是一绝,快来尝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情动和强装的镇定。
林清晏轻轻握了握云疏的手,低声道:“走吧。”
晚膳设在水榭之中,四面通风,可见远处暮色笼罩的山峦和近处池塘里初生的新荷。
桌上果然如卫瑾所言,摆满了山野时蔬,一道清蒸山涧鱼,一盆炖得烂熟的羊肉,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卫瑾早已在主位坐下,见他们并肩而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极快地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林清晏依旧是那副清雅从容的模样,只是眼尾似乎比平日更红一些,唇色也格外饱满。
而云疏……虽然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沉默冷峻,但那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尚未完全消退的绯红,以及偶尔与林清晏视线交汇时那瞬间的闪躲与柔软,却瞒不过卫瑾这等风月场里打过滚的人精。
他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快来快来,就等你们了!泡了这许久,定然饿了。”
三人落座。仆役布好菜,卫瑾便挥退了他们,亲自执起酒壶,给林清晏斟了一杯庄子里自酿的果子酒,又给云疏倒了一杯,笑道:“这酒不烈,尝尝,解乏。”
“有劳卫兄。”林清晏端起酒杯,神色如常地道谢。
云疏也低声道了谢,却没有立刻去碰那酒杯。
卫瑾自己先饮了一杯,然后便开始热情地介绍起菜肴,尤其重点推荐那盆炖羊肉:
“这羊是庄子里散养的,吃百草长大,肉质鲜嫩不膻,最是滋补。林兄,你春闱耗费心神,正该好好补补,多吃点!”
说着,便亲自用公筷夹了一大块带皮的、炖得油亮酥烂的羊肉,放到了林清晏面前的碟子里。
林清晏看着那块实在称得上“豪迈”的羊肉,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风度,微笑道:“卫兄太客气了,我自己来便好。”
“诶,跟我还客气什么!”卫瑾摆摆手,目光状似无意地瞟过一旁正低头默默吃菜的云疏,又夹起一筷子据说能“强筋健骨”的野山菌放到林清晏碗里。
“这个也好,多吃点。我看你脸色,像是气血有些亏虚,可得好好补回来。”
他一口一个“补补”,语气真诚,眼神却带着促狭,仿佛意有所指。
林清晏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面上依旧淡定,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慢慢红了起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将卫瑾夹过来的菜一一吃下,味同嚼蜡。
云疏在一旁,听着卫瑾那句句不离“滋补”的话,再联想到方才的荒唐,只觉得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涌了上来,连握着筷子的指尖都微微发烫。
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专注地盯着自己碗里的白饭,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去。
卫瑾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乐不可支,只觉得这趟庄子来得真是值了。
他故意又给林清晏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语重心长:“这汤也鲜,最是温补,林兄多喝点。年轻人,虽说……嗯,精力旺盛,但也得注意节制,细水长流嘛……”
“噗——咳咳……”林清晏正喝了一口汤,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节制论”呛得咳嗽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云疏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拍林清晏的背,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的红晕几乎要滴出血来。
卫瑾见状,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用扇子指着他们俩:
“我说你们俩……至于吗?不就是泡个温泉,怎么一个个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林兄,你这定力可不行啊,还得练练!”
林清晏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眼瞪了卫瑾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恼,却也没什么真正的怒气,毕竟卫瑾虽然调侃,却并无恶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尴尬:“卫兄,你就别取笑我们了。”
云疏也重新低下头,耳根的红晕却久久未散。
这顿饭,就在卫瑾时不时的“贴心关怀”和林清晏、云疏强作镇定却又破绽百出的反应中,有些艰难又带着几分微妙甜蜜地进行了下去。
暮色渐深,水榭中灯火通明,映着三人各异的神色,也映着这春日山庄夜里,一段心照不宣的、带着青涩与悸动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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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的温泉庄子之行,如同给紧绷的琴弦松了绑,又像是给悄然滋长的情苗浇灌了甘霖。
回到林家小院时,林清晏与云疏之间那份萦绕不去的默契与亲昵,连林文正和苏婉如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并非有什么逾矩的言行,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更加自然流转,一个不经意的靠近更加心安理得。
林清晏眉宇间少了一丝沉郁的书卷气,多了几分朗润的舒展;而云疏,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眸子,在望向林清晏时,会不自觉地软化,如同冰封的湖面投入暖阳,漾开细微而真实的涟漪。
苏婉如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只当是儿子考后放松,又与好友同游山水,心境开阔所致。
她拉着云疏的手,温和笑道:“出去走走果然是对的,瞧着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云疏耳根微热,低低应了声,心中却因这“红润”的缘由而泛起一丝羞窘的甜蜜。
林文正虽不多言,但看着儿子精神焕发,与云疏相处融洽,眼中也满是欣慰。
他只嘱咐林清晏莫要彻底松懈,还需静心等待放榜。
等待的日子不再煎熬,反而充满了平静的期待。终于,到了春闱放榜之日。
贡院外人潮汹涌,比秋闱时更甚。
这一次,林清晏胸有成竹,并未亲往,只与父母和云疏在家中静候消息。
果然,没等多久,一阵由远及近、如同滚雷般的喧哗与锣鼓声便朝着小院方向疾驰而来!
“捷报——捷报——清远县林清晏林老爷高中春闱第一名会元!” 报喜官差嘹亮亢奋的声音穿透门板,震得人耳膜发嗡!
小院内,林文正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苏婉如双手捂住嘴,眼中瞬间涌上激动的泪花;映雪更是欢喜得直接跳了起来。
云疏站在林清晏身侧,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第一名会元”时,心脏依旧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填满。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清晏。
林清晏面上虽也带着喜悦,却远比众人镇定。他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父母微微一笑:
“爹,娘,我们出去看看吧。”
院门打开,外面早已被闻讯而来的邻里和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报喜的官差满面红光,大声宣读着捷报,周围是震耳欲聋的恭贺声、议论声。
“会元!又是头名!”
“了不得!秋闱解元,春闱会元,这可是‘二元’了!”
“就看殿试了!若是再夺魁首,便是三元及第!天佑我大盛啊!”
林清晏从容接过喜报,给官差发了厚厚的赏封。
苏婉如已是喜极而泣,林文正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云疏默默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簇拥在中心、光芒万丈的公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激动,眼眶也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