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初秋的火车站广场,永远是一幅流动而喧嚣的图景。

大刘穿着一身半旧的保安制服,与这环境既融合又格格不入。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立在广场相对僻静的一角,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鹰隼般扫视着涌动的人潮。他的目光尤其会在那些单独带孩子的中年男女、神色仓皇抱着婴孩的妇人、或者几个青壮年围着一个懵懂孩童的组合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更带着一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恨意。

儿子失而复得,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表面的欢欣鼓舞早已被冰冷的现实碾碎。那个曾经机灵爱笑的孩子,回来了,却又好像永远丢了一部分魂。医院的诊断书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因药物导致认知功能永久性损伤,智力发育迟滞”。简而言之,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读书、工作,甚至独立生活了。

这份沉重的、难以向外人言说的痛苦,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大刘的心。他对人贩子的恨,早已超越了法律制裁的范畴,掺杂了一种原始的、想要撕碎什么的暴力冲动。他需要找到他们,不仅仅是让他们伏法,更是要亲手……他不敢深想下去,但那念头却像野草,在绝望的土壤里疯长。

派出所的电话他几乎每天都要打一遍,客气而程式化的回复“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渐渐浇灭了他的耐心。他明白警方有警方的程序和难处,但他等不了。作为一个保安,他听过、见过太多三教九流,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人贩子,就像隐藏在阴暗角落的老鼠,流动性极强,而火车站这种人流量巨大、鱼龙混杂的地方,必然是他们的活动据点之一。

于是,休息日成了他自我指派的“巡逻日”。一次又一次,他在这里徘徊,观察,甚至壮着胆子向一些看起来像“老江湖”的小贩、擦鞋匠打听,是否见过形迹可疑、经常带着不同孩子出现的人。结果总是一无所获,反而招来不少警惕或鄙夷的目光。

今天又是这样。站了大半天,问了几个人,除了让自己更加心烦意乱,毫无收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茫茫人海,他去哪里找那些毁了他儿子一生的恶魔?儿子呆滞的眼神、木讷的表情在他眼前晃动,与记忆中那个活泼灵动的身影重叠,撕裂着他的神经。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他感到茫然失措,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拐进了广场旁边一条堆放杂物、光线昏暗的小巷。

那背影……是老梅?

大刘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老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那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平日气质不符的警惕和匆忙。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大刘暂时压下了自己的烦闷,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了过去。他放轻脚步,靠近巷口,侧身往里望去。

果然是老梅。他正背对着巷口,微微佝偻着背,似乎在为什么事焦躁不安,不时跺跺脚,探头往巷子另一端张望。

“梅哥?”大刘出声叫道。

老梅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转过身,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慌,眼神躲闪,嘴唇嗫嚅着:“大……大刘?你,你怎么在这儿?”他的手下意识地往口袋里缩了缩,仿佛想藏起什么东西。

大刘心头疑云更甚,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痛苦,也懒得深究老梅的异常,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满腔的愤懑说道:“唉!别提了!心里堵得慌,出来转转,想找那些天杀的人贩子晦气!”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人贩子”三个字,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一下。关于儿子的真实情况,他死死压在心底,那是他不能触碰,更不能对外人言的伤疤。

老梅听到这话,紧绷的神色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却丝毫未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含糊的:“哦……是,是该找……”

他同样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老婆桂芳的遭遇,让他隐约感觉……她被那两个歹徒……糟蹋了!这奇耻大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尊严上,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可这口气,他老梅咽不下去!他也是个男人!这些日子,他表面上正常生活,暗地里却像变了个人,沉默,阴郁,内心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滋长——找到那两个混蛋,让他们付出代价!他出现在火车站,也正是得到了一点模糊的线索,想来碰碰运气。这些,他怎么可能对大刘说?

两个男人,站在昏暗的小巷里,各自怀揣着血淋淋的伤口和足以焚毁理智的仇恨,却都在对方面前,用粗糙的绷带将伤口紧紧包裹,一丝不露。

气氛有些凝滞。老梅看着大刘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心中升起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他努力压下自己的心事,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安慰道:“大刘,看开点……孩子,总归是找回来了,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其他的……慢慢来,日子总得过下去。”这话既是说给大刘听,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大刘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算是回应。老梅的安慰苍白无力,根本无法触及他痛苦的万分之一,但他知道,这是好意。

“站这儿说话不像样,”老梅指了指巷子外面,“找个地方坐坐?”

大刘正心烦意乱,也无处可去,便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小巷,在广场边缘找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花坛边缘坐下。身下是冰凉的瓷砖,面前是川流不息的人潮,构成了一个奇特的谈话背景。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不远处车辆的噪音填充着空隙。他们都急需一个话题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将注意力从各自血腥的想象中暂时剥离出来。

“那个……”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开了口。

“你先说。”老梅示意。

大刘搓了搓粗糙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新工厂建设工地的事。上次您说过找承包单位。你……看看怎么搞?”

这话题成功转移了双方的注意力。老梅沉吟了一下,这正是他今天也想找大刘商量的事情之一。

大刘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这次新厂区的工程,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德阳和阿强他们两家合作来干吧。德阳有经验,阿强有一些关系,结合起来,应该能把活干好。”

这个提议,正好说到了老梅的心坎上。此刻老梅的心神大部分被复仇的念头占据,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细致权衡工程上的利弊,大刘这个简单直接的方案,正合他意。

“我看行。”老梅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表示赞同,“就这么定吧。回头你跟德阳说说,再和阿强通个气。下周就得搞招标了。”

“好,我找时间跟他们说。”大刘应承下来。

一件关乎未来厂区建设的重要事项,就在这火车站广场嘈杂的背景音中,三言两语被敲定了。没有激烈的讨论,没有利益的博弈,仿佛只是顺理成章地了结一桩小事。

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早已汹涌。

事情谈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那种微妙的沉默。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心里藏着事,但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勇气,也没有立场去捅破。

又坐了片刻,老梅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我就先走了,还有点别的事。”

大刘也站了起来:“嗯,我也再转转。”

没有过多的告别,两人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开。老梅的身影很快再次没入人群,走向另一个可能有线索的方向;而大刘,则重新将冰冷的目光投向广场,继续着他那大海捞针般的绝望搜寻。

德阳与阿强,这两个性格、做事风格迥异的人被捆绑在一起,共同负责一个不小的工程。这看似圆满的安排,就像将两颗不同习性、可能相互排斥的种子,强行埋进了同一片土壤。未来的工地之上,是通力合作开出共赢之花,还是矛盾滋生结出苦涩之果,此刻,尚是未知之数。

而更深的阴影,则来自这两个刚刚分开的男人。大刘心中对人贩子愈燃愈烈的复仇之火,与老梅胸中为妻雪耻的刻骨恨意,如同两股在地底奔突的暗流,不知何时会冲破岩层,引发怎样的地动山摇。

他们的偶遇,像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石子,涟漪散开,已然悄然改变了某些东西的走向。前方的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巷口的分别,像是卸下了一层短暂的伪装。老梅转身汇入人流,脸上那点面对大刘时强装的平静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的、几乎要将他脊背压弯的凝重。火车站嘈杂的声浪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膜,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却丝毫进不了他的心里。他的整个世界,都被一种冰冷的、铁锈般的恨意填满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附近的旧货市场漫无目的地转悠了一会儿。目光扫过那些锈迹斑斑的工具、破旧的电器,最终在一个卖旧刀具的摊前停留了许久。他拿起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弹簧刀,刀身有些磨损,但按压按钮,刀刃“噌”地弹出来,带着一股冷冽的寒光。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刀锋,一种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战栗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脏。

“老板,这个怎么卖?”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摊主报了个价。老梅没有还价,默默付了钱,将刀揣进裤兜里。冰凉的金属贴着大腿皮肤,那触感无比清晰,仿佛一个沉重的承诺,也像一个通往黑暗深渊的标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步步地,将自己推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边缘。

揣着这把刀,他仿佛揣着一团火,一团能焚烧掉所有耻辱,也可能焚毁他自己的火。

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推开那扇熟悉的防盗门,一股沉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家里静悄悄的,没有往常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也没有电视节目的嘈杂。只有卫生间里,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

老婆桂芳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开灯,整个人蜷缩在阴影里,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她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块抹布,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听到开门声,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回来了。”老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动作有些刻意放缓,似乎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嗯。”桂芳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就是他们如今常态的交流。简短的,缺乏温度的,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触及那个他们心照不宣、却谁也不敢碰的脓疮。

自从那件事后,桂芳就像变了一个人,精神恍惚,做家务也常常丢三落四,仿佛魂儿被抽走了一半。

水烧开的呜呜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此时老梅的思绪又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那两个混混狰狞的嘴脸,他们下流的对桂芳动手动脚的……。他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过复仇的场景。找到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裤兜里的弹簧刀似乎又变得滚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获得了一丝畸形的安定。

两个人的晚餐简简单单。

老梅用力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咀嚼肌绷得紧紧的,仿佛在咀嚼的不是食物,而是他自己破碎的尊严和无法宣泄的怒火。他知道,面对桂芳吼叫和质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家彻底击碎,只会让桂芳更加痛苦。她已经是受害者了,他不能再成为施加二次伤害的人。

可是,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啊!

“我……我出去走走。”吃完饭,老梅放下碗筷,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家。他无法再在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多待一秒。

下了楼,晚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胸口的憋闷。但他内心的风暴却愈演愈烈。他走到小区附近一个僻静的小公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掏出那把他刚买来的弹簧刀。

月光下,刀锋泛着幽冷的光。他反复地将刀刃弹出,收回,弹出,收回……“咔嚓咔嚓”的机械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渗人。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他对那两张脸的想象,伴随着复仇场景的细节补充。

他开始更具体地谋划。光有狠劲不够,还得有办法。他回忆着那天那两个混混的只言片语,他们提到过“火车站那片”、“货场后面”、“老猫”之类的词。这或许就是线索。他决定,明天开始,他要更系统地去火车站附近摸排。重点是那些小旅馆、废弃的货场、还有拉私活的“黑车”司机聚集地。他不能像大刘那样漫无目的地找,他得有目标。

风险很大。他知道。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可能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想到桂芳,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他出了事,她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但这丝犹豫很快被更强烈的恨意淹没。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不能替她讨回公道,他这辈子都无法挺直腰杆做人,这个家也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那层阴影会永远笼罩着他们,直到死亡。

复仇,不再是为了发泄,而是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是他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的唯一方式。

他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夜深露重,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桂芳洗漱完毕,今晚她特意换上了一件很久没穿的、料子还算柔软的睡裙。她走到老梅身边坐下,手臂轻轻挨着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不早了,睡吧。”桂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

老梅“嗯”了一声,身体却像钉在沙发上,没有动。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最终还是桂芳先站起来,走向卧室。老梅又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才像完成一项艰巨任务般,拖着沉重的步子跟了进去。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桂芳已经躺下了,面朝着他那一边,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微光。老梅机械地脱掉外衣,躺下,背对着桂芳,扯过被子盖好,动作快得像在躲避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足足一人的距离,像是划下了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

黑暗中,桂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能闻到老梅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外面带来的寒气,却感觉不到一丝属于丈夫的热度。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将手从自己被窝里伸出来,轻轻地、带着试探地,搭在了老梅的腰侧。

那只手温软,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老梅身体猛地一颤。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猛地拨开了她的手,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粗暴。随即,他像是意识到反应过度,身体更加僵硬,却没有任何解释或补救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背对的姿势,仿佛一尊冰冷的石像。

桂芳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无力地垂下。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发出无声的脆响。委屈、羞耻、难堪……种种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她淹没。

“你还是嫌我脏,是不是?”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哭腔,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老梅的身体剧烈地一震,猛地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他能看到妻子脸上蜿蜒的泪痕。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不是!桂芳,我不是……”他急急地辩解,声音沙哑而痛苦,“我怎么会嫌你?我是恨!我恨我自己!恨我没用!恨我没能保护你!”他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为什么?!”桂芳撑起身子,泪眼婆娑地逼视着他,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你碰都不愿意碰我!我们是夫妻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比那件事更让我难受?!我觉得自己像个瘟神,让你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我没有!”老梅低吼着,双眼赤红,“我脑子里……我脑子里全是那两个人的样子!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们!我想到他们对你……我……”他说不下去了,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着。

他无法启齿的是,每当他想靠近桂芳,那些想象出来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强烈的占有欲和被践踏的男性尊严交织成的嫉妒与愤怒,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欲望,让他无法勃起,无法履行一个丈夫最本能的责任。这生理上的无能,加深了他的挫败感和自我厌恶,也让他更加无法面对妻子渴望安抚的眼神。

“你就是嫌我!”桂芳哭出声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你觉得我不干净了,不配当你老婆了!你宁愿天天想着怎么去跟人拼命,也不愿意碰我一下!老梅,你告诉我,这个家是不是已经散了?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已经是个破烂货了?!他们只是抢劫,没有其他的……我没有被他们……”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老梅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扭曲的痛苦,“我是在想办法!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只有把他们碎尸万段,我才能……”

“然后呢?!”桂芳打断他,声音凄厉,“你把他们都杀了,然后你也被枪毙!留下我和这个空房子!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老梅哑口无言,只是死死地瞪着通红的眼睛,胸腔剧烈起伏。

激烈的争吵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沉默和更深的绝望。桂芳无力地瘫软下去,背对着老梅,肩膀剧烈地抽动,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哀鸣。

老梅维持着坐姿,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妻子的泪水,妻子的控诉,像一把把刀子,将他试图用仇恨包裹的内心割得支离破碎。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他知道一个丈夫此刻应该给予妻子的是拥抱、是慰藉、是身体的抚慰和语言的安抚。

可是,他做不到。

仇恨已经吞噬了他所有的情感能量,扭曲了他对亲密关系的感知。那把藏在工具箱里的刀,不仅隔开了他与外界的和平,也彻底隔开了他与妻子的温存。

这个夜晚,卧室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两人都伤痕累累。夫妻之间最私密、最应该相互慰藉的空间,此刻却成了展示他们婚姻裂痕和内心创痛最赤裸的舞台。老梅的耿耿于怀,像一堵无形的墙,不仅挡住了复仇的道路,也彻底封锁了通往妻子内心的路径。而桂芳的不满和绝望,则像不断蔓延的藤蔓,将这个家缠绕得越来越紧,几乎透不过气来。

---

大刘在火车站广场又徒劳地转悠了将近一个小时,心中的烦躁和无力感像不断滋生的苔藓,湿冷地包裹着他的心脏。直到华灯初上,广场上的灯光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更显孤寂,他才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温暖港湾的家,如今却像一座布满无形荆棘的城堡。每一步靠近,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回来了?”老婆阿芳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来,脸上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却难掩疲惫的笑容。她的眼神快速在大刘脸上扫过,像是在探查他今天的心情指数。自从儿子出事,她就像一根绷得过紧的弦,敏感而脆弱。

“嗯。”大刘低低应了一声,弯腰换鞋,借此避开妻子探寻的目光。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客厅角落。

儿子正坐在小车上,面前堆着一些彩色的积木。若是以前,他早就用这些积木搭建出各种奇妙的“城堡”和“飞船”,叽叽喳喳地给爸爸妈妈讲解他的“宏伟蓝图”。但现在,他只是无意识地、反复地将一块红色的积木拿起来,放下,再拿起来,再放下……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处,嘴唇微微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那呆滞、重复的动作,像一把钝刀子,在大刘的心上来回切割。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流血的声音。巨大的痛苦和更深沉的恨意,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冲垮他强装镇定的堤坝。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下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到儿子身边,蹲下身,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说:“在玩积木啊?想搭个什么?爸爸陪你一起搭,好不好?”

儿子仿佛没有听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重复着那个单调的动作。

大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儿子的头上,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那触感让他鼻子一酸。

晚饭的气氛依旧沉闷。阿芳一口一口地喂儿子,吃得缓慢而机械。大刘埋头扒饭,食不知味。阿芳则一边照顾儿子,一边偷偷观察丈夫。她能感觉到大刘身上那股压抑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戾气,这让她感到害怕。她怕丈夫做出什么傻事,怕这个家雪上加霜。

“今天……去派出所了吗?”阿芳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打破僵局。

“去了,老样子。”大刘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大刘,”阿芳放下碗,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恨,我也恨……可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儿子还需要我们,这个家还需要我们。你别再整天想着去找那些人了好吗?太危险了……我害怕……”

大刘猛地抬起头,看到妻子眼中蓄满了泪水,那担忧和恐惧是如此真切,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他心头的暴戾之火。他想反驳,想吼叫,想说“这口气不出我活着都没意思”,但看到妻子憔悴的面容和儿子懵懂的样子,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了。这沉默,是一种无言的妥协,也是一种更深沉的痛苦。

饭后,阿芳收拾厨房,大刘负责给儿子洗澡。这是每天最难熬,却也最能让大刘心软的时刻。浴缸里,儿子不像以前那样玩水嬉闹,只是安静地坐着,任由父亲帮他冲洗。大刘用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儿子瘦弱的身体,看着他不再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难受……

将儿子哄睡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空气再次变得凝滞。阿芳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大刘则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言不发。

良久,阿芳站起身,走到大刘身后,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了他。她的脸贴在他宽阔却紧绷的背上,声音带着哽咽:“大刘……我知道你心里苦……别一个人扛着,好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老婆温热的体温和带着哭腔的话语,像终于融化了冰层的春风,触动了大刘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覆盖在阿芳环在他腰间的手上。那手上粗糙的老茧,摩挲着妻子细腻的皮肤,传递着无言的交流。

他转过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阿芳的泪水瞬间决堤,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她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恐惧、委屈和痛苦,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大刘抱着她,感受着怀里身体的颤抖,心中的暴戾和仇恨,第一次被一种深沉的心疼和愧疚所取代。他光顾着自己愤怒,却忽略了妻子承受的压力并不比他小。

“对不起……”他沙哑着嗓子,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阿芳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哭得更凶了。

这一夜,隔在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由痛苦和压抑构成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开始消融。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

缠绵,是在一种近乎绝望的相互慰藉中开始的。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却又在触及她肌肤时化作无尽的怜惜。她的回应生涩而主动,像藤蔓缠绕着大树,寻求着庇护与安定。过程中,有泪水咸涩的味道,有压抑已久的喘息,更有一种试图通过身体结合来驱散心灵阴霾的迫切。

当风暴平息,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阿芳蜷缩在大刘的怀里,手指无意识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大刘搂着她,感受着久违的温存与宁静。身体的亲密,暂时驱散了盘踞在心头许久的阴云,让他找回了一丝作为丈夫、作为这个家支柱的实感。

“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阿芳在他怀里轻声说,“我们都好好的,行吗?”

大刘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妻子更紧地搂住。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依然在他心底深处燃烧,但此刻,它被一层名为“责任”和“爱”的薄纱暂时覆盖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更不能为了复仇而毁了这个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家。

“睡吧。”他最终只是低声道,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窗外,夜色深沉。在这个经历了巨大创伤的家庭里,一场情感的暴风雨过后,暂时迎来了一段脆弱而珍贵的平静。大刘搂着妻子,听着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心中的天平,正在“血债血偿”的原始冲动与“守护家庭”的沉重责任之间,剧烈地摇摆着。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在这个夜晚,他们不再是一个人孤独地行走。

暴风中文推荐阅读:反腐风云之收官之战重生之权臣的掌中娇和亲公主之冷霸汗王的心尖宠大梦我仙诀食香离谱!谁家召唤师开局召唤龙王总裁大人,V587!我的老爹是重生花神不花小王公锦鲤少女逃荒种田二十五岁才激活神豪系统?开局被富婆包围,校花:那我走?让你扮演胡桃,你把全网当客户?七公子1腹黑老公,严肃点!女主请自重,我真的只想刷奖励啊火葬场奇谈小时候救的校花,长大后她倒追我蛇蝎毒妃:本宫不下嫁换嫁八零:新婚夜队长起来洗床单暴君爹爹的团宠小娇包灾难艺术家溺宠俏妻:傲娇总裁狠狠爱全民女神:重生腹黑千金穿成恶毒后娘后她带崽野翻了!渣男系统:在恋爱游戏里大放异彩替嫁神医:腹黑世子,甩不掉带一帮靓妞去修仙我官场崛起,退婚的女友开始倒追黄金庭院:从灵开始的现世生活不凡法师都市魔神:渡劫失败,夺舍重修娱乐圈最强替补工厂里的夫妻都市之神帝驾到重生了,此时不浪何时浪邻居是热芭?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欺骗世界,我打造了现代超凡文明妻子背叛:摇身一变成太子至高使命分身强度拉满,我杀穿高武世界修真三千年,校花竟是我老婆嫡女虐渣手册大小姐失忆后,前任纷纷回头了阿姨,你也不想这事被孩子知道吧重生之我只想做个贪财好色的俗人重生1978:我的媳妇是女知青妖女满堂?明明是仙子忠诚!天师莫十七重生77:一根鱼竿开启财富人生被太子惦记的倒霉郡主
暴风中文搜藏榜:我成了五个大佬的白月光舞动娱乐圈夺梦九帝斩天诀直上青云:从高考落榜开始血月之咒蜜宠娇妻:BOSS夫人拽又甜每天一个战神技能华枝春满隋末扬旌都市修真:无敌杀伐开局操作蝙蝠侠重生60年代开始奋斗盛宠娇妻理论上可行东京大律师:开局律所破产苟不住的空间主豪门盛宠:司少,轻宠港综:开局叛出和联胜混世龙医这趟穿越有点险美女校花的全能保镖勒少的心尖萌妻婚后交锋之辣妻难驯重生87退婚后,前妻一家急疯了嫡女凶猛都市极品小仙医风水:姐,我不想努力了都市玄道入狱成为天机神算,国家请我出山冥公子濒死病人,一首大不为震惊全网穿成男神电脑怎么破现代都市的鉴宝王者农门旺女:皇后,快来给朕抱抱!不敢在群里喊老婆,怕她们全回话重活之逍遥大明星重生空间之媳妇逆袭挂机修炼的我不敢躺平风雨兼程度十年从四合院开始的操蛋人生港综:卧底三年,我成了龙头恶魔99次蜜吻:老公,宠太猛透视神医女婿天才萌宝,妈咪一个亿龙影战神:王者归来爱上女处长:一念翻身开局支援藏西,我成了封疆大吏原神之古雨魔神我重生断绝关系,你们还没完了
暴风中文最新小说:遥远星路,我一念而过战沧浪晋中大将李云龙丛林悍刀:从废男到禁区之主修仙少年之校园日常迩梦红尘妹控哥哥太变态,随手送亿元装备都市医神:从实习生开始无敌这偶像能处,有罪犯他真抓!孤狼汉东:祁同伟的逆袭连襟把六个女儿给了我都市大帝的低调生活老梅的咸猪手高校职场风云重生之我在1998当股神退隐二十二年,家族命我重掌风云四合院:我的邻居不是人娱乐:转身泡遍韩娱天仙人渣的抗争娱乐:变身绝色天系统逼我撩自己丝玛龙仆,无可匹敌!重生一零,我靠什么立足前女友笑我捡垃圾?我掌万物轮回二战:盟军特级上将我的十年赌博生涯年代:为了分房,师傅骗我娶师娘高武:我的修为靠她十倍返还大小姐,你老公又揣崽跑路了全球高武,我却是旧日之主实教:与B班启航的寻路者召唤丧尸:全宇宙都怕被我被灭门娱乐:让你当顶流,没让你当曹贼铠装者曙都重生了,谁还不浪得飞起啊?说好的低调,国家非让我当龙王穿越之获得全能系统变得能文能武退伍当天,邻居跪求救人路人甲就可以随便伤害嘛拎刀就砍之无法无天玄械凡途逃荒路上抢鬼子的我发达了我没想无敌是十亿纳米大军太努力狱中执棋:我的复仇审判瞒天过海四合院:三藏之野望黑道枭雄:从拘留所到黑金帝国影视世界逍遥行,从小欢喜开始跳楼十九次,我又活了!负债逆袭:我的旅行系统强无敌归国神豪之人在八零发展家乡致富国运我在毛熊捡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