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首尔塔那扇扭曲变形的大门,身后塔内浓郁的血腥和杀戮气息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隔绝。
闻人冉溪心念微动,一直如影随形的“石之自由”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风吹过丝线的嗡鸣,庞大的蓝色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化作点点幽蓝色的光粒,消散在空气中,回归于她的体内。
几乎就在替身消失的同一瞬间,外界的天色骤然剧变!
原本只是阴沉灰暗的天空,像是被人捅破了一个窟窿,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雨水冰冷刺骨,打在脸上生疼,瞬间就将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韩服淋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愈发惊心动魄的曲线。
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废纸和灰尘,让能见度急剧下降。
闻人冉溪微微蹙眉,这鬼天气变得比翻书还快。
她拉了紧贴在身上的湿重衣裙,暗骂一声失策,应该把作战服穿里面的。
但她脚步并未停留,依旧踩着那双如今在积水中行走颇为不便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酒店方向走去。
刚走出大约二十米,穿过一片曾经是广场、如今布满弹坑和残骸的开阔地时,她的目光猛地一凝。
透过密集的雨幕,她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踉跄着、却又异常坚定地迎着风雨,走向与酒店相反的、城市更深处的地带。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单薄外套的身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对方外套的背部,在暴雨的冲刷下,依然清晰地显现出一个刺眼的红白伞状图案!
那图案,和她刚刚在塔顶丢弃的芯片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闻人冉溪的目力极佳。
她停下脚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个在风雨中显得有几分孤寂和执拗的背影。
金色的短发被雨水彻底打湿,紧贴着头皮和脸颊。
记忆的闸门被这个熟悉的标志和那头金发撬开一道缝隙。
闻人冉溪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相关信息,几个呼吸后,一个名字和与之相关的、带着悲剧色彩的故事浮上心头。
安克雷奇·叶烁。
一个在东亚冒险圈里小有名气的独行侠。
他的“有名”,并非因为实力冠绝群雄,而是因为他的“传奇”经历。
据说,此人本身没有任何觉醒的异能,是一个纯粹的“普通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却凭借惊人的格斗技巧、对武器的精通以及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战斗本能,多次在险境中生生击杀过二级变异丧尸,甚至曾与一些初阶的异能者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
当然,若是对上经验丰富、能力诡异的三级异能者,他赖以生存的近身格斗和武器优势就会变得极其渺小,落败是大概率事件。
传奇归传奇,但熟悉他故事的人,无不为其经历感到唏嘘,悲伤远大于对其身手的赞叹。
他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被一对善良的华人夫妇收养,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极好的哥哥,名叫叶烁。
然而,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他哥哥叶烁身上。
叶烁是一名才华横溢的生物工程学家,后来被声名显赫的保护伞公司高薪招聘。
就在叶烁进入保护伞公司后不久,震惊世界的“浣熊市事件”爆发,美帝以雷霆手段宣布保护伞公司进行非法研究,导致病毒泄露,并对其实施了毁灭性打击。
当时外界普遍认为,保护伞公司的高层已与美帝某些势力达成了秘密交易,得以保全。
而当时已经在佛波勒(FbI)工作的安克雷奇,也一度相信了这个说法,以为哥哥或许能借此机会脱身。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哥哥的消息,而是养父母因“不明原因”双双跳楼自杀的噩耗。
对于父母的死因,以及哥哥叶烁的确切下落是生是死,官方没有给出任何合理的解释,一切都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从此,安克雷奇·叶烁这个名字,就成了追寻真相的代名词。
他辞去了工作,化身孤狼,开始疯狂地追查与保护伞公司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试图找出父母死亡的真相,以及哥哥的下落。
他身上始终穿着这件印有保护伞标志的外套,这曾是他哥哥的衣服。
而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安克雷奇·叶烁”,正是由他自己的名字“安克雷奇”和哥哥的名字“叶烁”结合而成,以此铭刻这份羁绊与执念。
看着那个在暴雨中艰难前行的背影,闻人冉溪沉默了片刻。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下巴不断滴落。
她看得出来,对方的状态并不好,脚步虚浮,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或许正是在首尔塔附近探寻时遭遇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雨水的腥味和城市废墟特有的腐朽气息。
她其实并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那件刺眼的外套和那份近乎偏执的孤独,她最终还是运起一丝能量,将声音清晰地送了过去,穿透哗哗的雨声:
“雷奇!”
风雨中的身影猛地一顿,但没有回头。
闻人冉溪继续喊道,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有些空旷:“保护伞公司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也脏得多!那不是单凭一股狠劲就能撼动的庞然大物!我劝你……早点放弃吧,为自己活一次!”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意味。
既是警告,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她见过太多被仇恨和执念吞噬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然而,安克雷奇·叶烁的步伐甚至连片刻的迟疑都没有。
他只是将右手握得更紧了些——闻人冉溪锐利的目光注意到,他紧紧攥着的拳头里,似乎正捏着一个小巧的、反射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物体——正是她不久前从塔顶丢弃的那枚芯片!
他紧紧握着那枚或许是他用重伤换来的、唯一的线索,用尽全身力气,迈开脚步,更加坚定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与光明背道而驰的、更深沉的黑暗与暴雨中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变成了雨幕中一个模糊的小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闻人冉溪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
许久,她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了一句,不知是在说给对方听,还是给自己听:“固执的家伙……祝你好运吧。”
说完,她转身,不再停留,加快脚步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湿透的韩服紧紧裹在身上,又冷又重,让她感觉十分不适。
回到那家作为临时据点的酒店,刚推开大门,温暖而嘈杂的空气夹杂着各种味道扑面而来。
大堂里依旧聚集着不少冒险者,当闻人冉溪这副湿身诱惑、曲线毕露的模样出现在门口时,原本的喧哗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炽热和露骨的目光、口哨声和窃窃私语。
闻人冉溪对这一切早已免疫,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
她目不斜视,径直穿过人群,走向电梯间。
湿透的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水渍脚印。
电梯门合拢,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她没有按自己房间的楼层,而是直接按下了五楼。
她现在需要一点能让她从外到内都暖和起来的东西,也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理一理有些纷乱的思绪。
“叮——”
五楼到了。
电梯门滑开,一股混合着酒精、烟草和淡淡香氛的、与楼下截然不同的氛围弥漫开来。
闻人冉溪走出电梯,朝着走廊尽头那间闪烁着暧昧霓虹灯牌的酒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