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到最后也没有点头答应裴烬给出的交易。
但从那天起，厉家整个三层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出，他们这位很少让人近身服侍的二少爷，对待这个从阎场买来的奴隶的态度开始不一样了。
温衍开始允许裴烬进入他的私人生活领域，并将所有近身的照顾任务都交给了他。
裴烬几乎要成了温衍的“影子”。
这样的改变显然让某些人心生警惕。
于是在一周之后，厉榭的助手——吴临晏押着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三楼大厅。
温衍见到人的一瞬间便冷下了脸。
他蹙起眉抬眸看向吴临晏：“这是什么意思？”
虚弱地咳嗽两声后，温衍苍白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愤怒的情绪：“带这个人过来是想做什么？”
跟在温衍身边的裴烬视线落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身上。
被五花大绑，浑身沾满泥土，脏乱的长发将面容完全遮掩住了，这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温衍显然跟这个被抓过来的女人是认识的。
而且……关系不浅。
裴烬拧起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吴临晏对温衍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他将人丢到温衍脚边后便识趣地后退了几步，朝温衍微微躬身。
“大少爷前几天抓到了人，吩咐我将人带来还给您。大少爷让我给您带话……”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吴临晏顿了顿，迟疑片刻后才低声继续道：“大少爷说，陈师妍是您的未婚妻，虽然因为嫌弃您残废而逃婚，但左右是跟您有关系的人，交给您处置更合适。”
他停顿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大少爷特意交代，陈师妍毕竟是陈家大小姐，虽然陈家倒了，但陈家对厉家有恩，希望厉二少爷不要做忘恩负义的事。”
话音一落，温衍越发剧烈的咳嗽声紧跟着响起。
温衍看上去被气得不轻，原本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裴烬在这时适时地将备好的温水递了上去。
温衍看都没看，抓着玻璃水杯就狠狠砸向吴临晏。
“滚！给我滚出去！”
他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充斥愤怒情绪的声音几乎响遍厉家。
吴临晏没料到会有这一遭，猝不及防下额头挨了个正着。
他向后踉跄了两步，捂着额头瞬间出血的伤口，看向温衍的目光愈发复杂难辨。
温衍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他。
他止不住地咳嗽着，已经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整个人蜷缩在轮椅上压抑不住地轻颤着。
“少爷，还好吗？”
裴烬俯下身去，眉宇几乎拧成麻花，低声关切地询问着。
他一边轻轻拍打着温衍的脊背，一边抬眸冷眼瞥向吴临晏，出口的声音寒意凛冽：“你是要被打出去，还是自己滚出去？”
吴临晏转眼对上了裴烬冷冰冰的视线。
如同野兽般，凶狠难驯的眼神。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温衍看上呢？
吴临晏又想起了不久前，温衍跟厉榭对峙时，这个人坚定护在温衍跟前毫不退缩的场景。
曾经……他也是能护在温衍身前的……
不，不仅如此。
他曾经是能让温衍将后背放心交出去的人。
跟这个从阎场买来的垃圾没有任何可比性。
过往沉痛的记忆涌上大脑，吴临晏的心脏传来刺痛感，他狼狈地躲开视线，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三楼的区域。
大厅只剩下温衍、裴烬和地上昏迷不醒的陈师妍。
温衍依旧在持续不断地咳嗽着，脸色惨白得像是下一秒便要晕厥过去般。
裴烬视线一转，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躲在不远处偷偷观察这边的佣人们。
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压低声音轻轻确认了一声：“带她去书房处理吗？”
温衍咳嗽间，转眸瞥了他一眼。
什么话也没说，裴烬却是读懂了。
他低低应了声“好”，重新直起身子，脚步一转推着温衍的轮椅便朝书房走去。
直到在书房中安顿好温衍后，他才又重新折返回三楼大厅，站在了陈师妍跟前。
裴烬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人，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那个……她是二少爷的未婚妻……”
一旁骤然响起唯唯诺诺的声音，裴烬侧眸看了过去。
从阎场一路厮杀过来的裴烬立在那里什么也不做，气场也是收不住的凶性。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凑过来说话的小佣人被裴烬这一眼吓得头皮发麻，瞬间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好的意思……”
像是生怕裴烬误会般，他朝着裴烬连连摆手急声解释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她叫陈师妍，是家主给二少爷定下的未婚妻，二少爷曾经很喜欢她，她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总是处处找二少爷麻烦，总拿二少爷的腿说事，后来，她捅了少爷一刀，人就跑了，还害得少爷差点死掉，躺了好几个月……她不是什么好人，你要防着她别伤害到少爷……“
年轻的小佣人像倒豆子般哗啦啦跟裴烬交代个干净，也不等裴烬回应，埋着脑袋鞠了个躬便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裴烬的眉宇拧得更紧了些。
这些信息……听起来让人心里不大痛快。
他重新垂眸看向脚边的女人，眼里渐渐泛起寒意。
这次，他没有逗留太多时间，俯身拎着捆绑陈师妍的绳索，粗鲁地抬手将人拎到半空中便一路拖进了书房。
端坐在书房单人沙发的温衍早已不见方才愤怒咳嗽的模样。
见裴烬将人拖了进来，温衍朝他勾唇笑了笑。
“辛苦你了。”他下颌微抬，朝茶几对面点了点，“将她扔在那里，等她醒来再说吧。”
裴烬低声应好，手臂一扬将人丢下后，又迈步走到温衍身边。
他垂眸看向温衍，难得有些迟疑。
“有什么想问的？”
刚刚演了出戏码的温衍看上去有些疲倦，倚靠沙发阖上眼，嗓音有些淡，“趁她还没醒，你可以问。”
裴烬依旧沉默着。
一直到温衍睁眼侧脸对上他的视线时，他才低低哑哑地回了一声——
“没有，少爷。”
“我没有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