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石林,杀机如潮。**
“血溯追魂……嘻嘻,毒蟾,你倒是提醒我了。”影蛛娇笑一声,身形飘忽,数道残影已然封死厉锋左右退路,“抓住这个独臂,可比挖地轻松多了。”
“老子先撕了他!”刀疤最为暴躁,鬼头大刀卷起一片血色刀罡,如同蛮牛般直冲厉锋!刀势狂猛,毫无花巧,纯粹以力压人!
厉锋独眼怒睁,不闪不避,竟也暴喝一声,独臂长刀自下而上反撩,刀身灌注全部气血灵力,硬撼刀疤重斩!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炸开!气浪将周围砂石掀飞!厉锋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长刀险些脱手,脚下“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每退一步都在地面踩出一个深坑,嘴角溢血,显然内腑受创。但他竟真的硬生生接下了刀疤这含怒一刀!
“嗯?”刀疤也是一愣,他这一刀虽未尽全力,但也绝非普通筑基后期能接住,“有点意思!再来!”
“刀疤,别弄死了!”毒蟾阴冷提醒,双手十指连弹,一道道墨绿毒针如同暴雨梨花,射向厉锋周身大穴,意在封锁其行动,而非致命。
“暗刃!”厉锋嘶吼。
“在!”他身后,三名还能动弹的筑基老兵毫不犹豫地扑上,以身为盾,挥动残破法器,拼命拦截毒针!
“噗噗噗!”毒针入肉声接连响起,三人惨叫着倒地,身上迅速浮现乌黑毒斑,但到底为厉锋争取到了一瞬喘息。
“找死!”毒蟾眼中戾气一闪,袖中墨绿毒雾再次弥漫,就要将倒地的三人彻底腐蚀。
就在这时——
“剑域·冰封。”
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击石。
凌清雪不知何时已挡在了倒地的三人身前。她脸色苍白如雪,气息虚弱,甚至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她手中那柄冰蓝长剑,却稳稳地插入了身前地面。
剑身入地三寸。
嗡——!
一股凛冽清澈、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剑意,以长剑为中心骤然扩散!剑意并不磅礴,却精纯无比,更带着一丝淡金色的古老裁决意味!
嗤嗤嗤——!
墨绿毒雾撞入这片微型剑域,竟如同撞上无形冰墙,发出剧烈消融声,雾气翻滚,却难以寸进!地上三名老兵身上蔓延的毒斑,也暂时被这股冰寒剑意抑制住!
“古界剑意……竟能外放成域?!”毒蟾骇然收手,眼中忌惮与贪婪交织,“你究竟得了什么传承?!”
“她的剑意克制我们的力量,不能让她继续恢复!”影蛛声音转冷,再无戏谑,“刀疤,毒蟾,全力出手!先废了这女人!”
“早该如此!”刀疤狂吼,鬼头大刀舞动如轮,血色刀芒铺天盖地斩向凌清雪!
毒蟾也压下惊惧,双手结印,墨绿毒珠悬浮头顶,滴落的毒液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条扭曲的毒蛇虚影,嘶鸣着噬咬而去!
影蛛本人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悄然绕向凌清雪侧后方,指尖银白蛛丝若隐若现。
三大金丹中期,全力围杀一个魂力大耗、身有内伤的金丹剑修!
“凌仙子!”苏婉失声惊呼,想要冲上前,却被独目叟死死拉住。
“别送死!”独目叟独眼赤红,猛地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两枚布满裂纹的阵旗,狠狠插在地上,一口精血喷出,“残阵·乱灵障!”
阵旗光华一闪,爆开一团混乱的灵力波纹,虽无法伤敌,却能在极短时间内干扰周围灵力流动,让攻击出现微小的偏差和迟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一线之际——
凌清雪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冰蓝剑身。
剑魄核心深处,那点古界印记,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亮起!
她没有去看铺天盖地的攻击,也没有去管悄然袭来的影蛛。
她的意识,仿佛沉入了剑魄最深处,触碰到了那枚印记中,一缕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也更加……**冰冷无情**的意蕴。
那不是她之前使用的“断念”或“审判”。
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仿佛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
“界定。”
她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律令的力量。
下一刻,以她插入地面的长剑为界,一道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线”,骤然出现在她身前一尺!
刀疤狂暴的血色刀芒斩至“线”前,如同撞上绝对无法逾越的天堑,刀芒本身竟开始自行崩解、消散,仿佛其“存在”被那条“线”判定为“不应越过此界”!
毒蟾的毒蛇虚影嘶鸣着扑到“线”上,如同泡沫般无声破碎,其中的毒性、灵力、意念,统统被“界定”为无效,归于虚无!
影蛛从阴影中刺出的蛛丝,在触及“线”的瞬间,灵性尽失,软软垂落!
“这……这是什么?!”刀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的刀罡竟被凭空“抹除”了?!
“规则……她触碰到了规则层面?!”毒蟾惊骇欲绝,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影蛛身影暴退,面具下的脸第一次露出骇然:“不可能!她才金丹期!怎么可能引动规则‘界定’之力?!除非……她体内的古界印记,层次高到无法想象!”
凌清雪缓缓睁眼,冰蓝的眸子此刻竟隐隐染上了一丝淡金色的漠然,仿佛九天之上的审判者,俯瞰众生。但她嘴角,却无声地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透明如纸,身体晃了晃,勉强以剑拄地才未倒下。
这一式“界定”,消耗的是她的魂力本源,甚至……可能是以某种未知的代价,强行激发了古界印记更深层的力量。
“她不行了!这招她撑不了多久!”影蛛敏锐地捕捉到凌清雪的虚弱,尖声叫道,“再攻!耗死她!”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发动攻击时——
“血溯追魂……呵,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嘶哑、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众人侧后方传来。
是厉锋。
他拄着刀,摇摇晃晃地重新站直,独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撕开胸前染血的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那里,有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琉璃色契约纹路,正在微微发亮。
那是陈渊当初以琉璃道种之力,与暗刃核心成员定下的“同契”,主要用于危急时刻的简短意念传递和位置模糊感应。此刻,这道契约纹路,正与厉锋体内残留的陈渊气息(之前疗伤、共同作战所留)产生共鸣。
“想用老子的血……去找令主?”厉锋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狰狞,“那你们……得先问过老子这把刀!”
他猛地将长刀倒转,刀尖对准自己心口,狠狠一划!
嗤啦——!
皮肉翻卷,鲜血迸溅!却不是致命伤,而是刻意划开心口附近,那道契约纹路最密集的区域!
“以我血为引,以契约为凭!”厉锋嘶声咆哮,独臂握刀,将沾染了自己心头精血的长刀,狠狠插入脚下地面,“**血契燃魂·断**!”
轰!
他心口处,那道琉璃契约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随即如同燃烧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湮灭!连同他体内所有残留的陈渊气息,以及他自身的一部分魂魄本源,在这一刻,被他自己以秘法**主动点燃、斩断、混淆**!
“噗——!”厉锋狂喷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眼神涣散,几乎当场毙命。但他却以顽强的意志,死死撑着未倒。
“他在自毁契约和残留气息!干扰血溯之术!”毒蟾脸色大变,急忙催动秘法感应,却发现原本清晰起来的“钥匙”方位感,瞬间变得一片混沌、混乱不堪,仿佛有无数个微弱的信号在四面八方同时闪现,又迅速湮灭!
“疯子!这个疯子!”影蛛气得浑身发抖。厉锋以自残魂飞魄散为代价,强行搅乱了所有可供追踪的线索!
“令主……”厉锋视线模糊,看着被搅乱的气息场,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属下……只能……做到……这儿了……”
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
“厉锋统领!”苏婉哭喊着扑过去。
独目叟老泪纵横,死死抱住厉锋尚存一丝温热的身躯。
凌清雪握剑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淡金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剧烈的波动,但很快又被漠然压制。
**地下洞窟,死寂蔓延。**
咕噜。
又是一声轻微的异响。
陈渊僵在原地,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那撮灰白粉末顶端,那粒正在**缓缓舒展**的、如同某种微型灰白嫩芽的颗粒。
寂灭之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无声地浸染整个洞窟。暗河水面微弱的荧光,在触及这股意蕴时,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迅速黯淡、消失。岩壁上的青黑色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和生机,化作飞灰。
这种“寂灭”,并非狂暴的吞噬,而是更加本质的、让万物归于“空无”、失去所有“存在”意义的消亡。
陈渊感到自己体内的琉璃道种,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和……**渴望**?不,不是渴望,更像是遇到了**天敌**的本能警惕与对抗冲动。
他的灵力、生机,甚至思维,在这股意蕴的笼罩下,都开始变得迟滞、冰冷。
“后来者……”
一个古老、干涩、仿佛两块石头摩擦发出的意念,直接出现在陈渊脑海,断断续续。
“……周天……星辰……宗……的……气息……还有……归墟……琉璃……有趣……”
陈渊心脏狂跳,强压下眩晕和恐惧,以意念艰难回应:“前辈……是您在说话?您是……坐化的那位?”
“……残念……罢了……封印……破碎……种子……将醒……”
“寂灭之种……究竟是什么?前辈当年为何将其封于此地?”
“……魔潮……根源……之一……虚无……投下的……锚点……吾等……无力毁灭……只能……封印……以待……归墟之子……”
归墟之子?又是这个词!
“……你……不是……但你身上……有归墟的……契约……琉璃的……种子……或许……可以……延缓……”
那意念变得更加微弱、断续。
“……种子……初醒……力量……万不存一……趁现在……以琉璃……道种……引动……暗河……深处的……**永寂寒髓**……或可……将其……重新……冻结……暂时……”
永寂寒髓?陈渊目光猛地投向那条暗河。河水的暗蓝色和荧光……难道源头是那种东西?
“……快……种子……意识……在……复苏……”
那灰白嫩芽般的颗粒,又舒展了一分,寂灭之意更浓。陈渊感到自己的指尖开始麻木,失去知觉。
他咬牙,挣扎着挪动脚步,靠近暗河边缘。左手掌心,黯淡的琉璃印记被他强行催动,仅存的一丝琉璃净光探入暗河水中。
刹那间,一股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和时间的寒意,顺着琉璃净光逆流而上,冲入陈渊体内!
“呃!”陈渊闷哼一声,左臂瞬间覆盖上一层淡蓝色冰晶,连思维都几乎被冻僵!但这股寒意中,确实蕴含着一股与“寂灭”同质、却更加偏向“绝对静止”的意蕴——永寂寒髓的气息!
“引……导……向……种子……”那前辈残念催促。
陈渊竭力控制着那缕被引动的永寂寒意,将其从左手导出,化作一道淡蓝色的、纤细冰流,颤颤巍巍地射向那撮灰白粉末,尤其是顶端那粒嫩芽。
嗤——
淡蓝冰流触及灰白嫩芽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嫩芽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一颤!更加浓郁的寂灭之意爆发,竟反过来侵蚀淡蓝冰流!冰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为虚无!
“不够……寒髓……太稀薄……种子……抗拒……”残念焦急。
陈渊额头青筋暴起,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左手逆冲的寒髓气息冻僵了。这样下去,种子没冻住,自己先变成冰雕!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他目光急速扫过洞窟,掠过坐化的白骨,掠过残破的封印阵图,掠过……
忽然,他视线定格在白骨结印的双手上。那个法印……似乎与星台遗迹中,星光老者凝聚残念时的手印,有几分相似?都是引动和操控星辰灵力与封印之力的印诀!
星辰灵力……星枢古卷……御风剑符……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陈渊濒临冻结的脑海中闪过。
他没有星辰灵力,但有琉璃道种,能模拟、共鸣同源力量。他有御风剑符,虽未炼化,但其“御风”本质,或许能……**扰动能量流动,打破此刻的僵局**?
赌了!
陈渊猛地闭上眼,不再去对抗左手寒髓的侵蚀,反而主动引导更多寒意入体!同时,他将全部心神沉入眉心琉璃道种,沟通体内那枚安静悬浮的“御风剑符”!
“琉璃为桥……剑符为引……模拟……星印……”
他心中默念,左手五指艰难地、生涩地,模仿着白骨双手的那个法印。每一次弯曲,都带来刺骨剧痛和冰晶碎裂声。
嗡嗡——
御风剑符在他丹田内微微震颤,一缕清凉的“御风”意蕴被引出,却没有外放,而是被陈渊引导着,融入他模拟结印的左手灵力流转中。
风,无孔不入,可扰万物之序。
下一刻,陈渊左手结成那个残缺的、似是而非的古印,朝着灰白粉末和永寂寒髓冰流交锋的中心,虚虚一按!
“乱序……引寒……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但那片区域的能量流动,陡然发生了极其细微却关键的变化!寂灭之意与永寂寒髓的对抗,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混乱”的种子,平衡被瞬间打破!
更重要的是,陈渊这一按,以琉璃道种模拟的星辰封印意蕴为引,竟**短暂地**与地下暗河深处,那真正的、稀薄的永寂寒髓本源,产生了刹那的**共鸣**!
哗啦——!
暗河水面猛地隆起,一股比之前精纯浓郁十倍的淡蓝色寒流,如同被唤醒的冰龙,骤然冲出水面,顺着陈渊引导的方向,狠狠冲刷在那撮灰白粉末之上!
咔……咔嚓……
细微的冻结声响起。
那粒舒展的灰白嫩芽,以及其下的粉末,瞬间被一层厚实的淡蓝色冰晶彻底包裹、冻结!弥漫的寂灭之意,如同被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洞窟内的冰寒死寂气息,缓缓退去。
陈渊脱力般向后瘫倒,背靠岩壁,左臂被厚厚的冰晶包裹,彻底失去知觉,浑身冷得发抖,意识阵阵模糊。
“成……成功了?”他喘息着,看向那被冰封的“种子”。
“……暂……时……”前辈残念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深深的疲惫,“……寒髓……封印……可维持……三月……你……速离……此地……不可……久留……”
“……多谢……前辈……”陈渊艰难回应。
“……你的……道……很有趣……归墟……琉璃……剑符……或许……你真能……走到……那一步……”
残念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散。
坐化的白骨,仿佛也完成了最后使命,晶莹的骨骼上,悄然出现一道细微裂痕。
陈渊喘息良久,才积攒起一点力气。他看向暗河,又看向那被冰封的种子。三个月……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彻底解决或再次加固封印的办法,或者……远远离开黑风峡。
但现在,他必须先活下去。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撕下衣襟,勉强包扎左臂和身上伤口。然后,他将目光投向暗河下游。
上游有永寂寒髓源头,太过危险。下游……或许有出路。
他咬着牙,忍着刺骨冰寒和剧痛,缓缓挪入暗河浅滩。河水冰冷刺骨,几乎让他昏厥。他扶着湿滑的岩壁,顺着水流方向,一步一步,踉跄着向黑暗深处走去。
身后,被冰封的“寂灭之种”静静躺在洞窟中央,淡蓝冰晶散发着微光。
而在他头顶极远处的地面,石林中的血战与悲歌,尚未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