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立于一旁的符元仙翁是何等的老辣,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也是缓缓接口道:
“若天条屡次被破,尤其还是天帝亲近所为,那所谓的杀鸡儆猴,便会沦为三界笑柄!”
“届时...天庭之威严扫地,连带着这天条本身,恐怕也要威信大失,形同虚设了!”
他猛然再次看向陆压,目光中已带上了一丝重新审视的意味。
这个昔日仓皇逃命的金乌太子,其心机手段,倒是颇有几分其父帝俊当年的风采了。
当下,他立刻转换了态度,脸上堆起略显谄媚的笑容道: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颇有昔日妖皇之风范!”
“老朽不才,也愿自附骥尾,略尽些绵薄之力。”
陆压见符元仙翁态度转变,却是心中一定,随后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仙翁,请施为吧。”
符元仙翁也是当仁不让的上前走到摇篮边,随后双手掐诀引动周遭天地间的气息。
只见缕缕肉眼难见的红尘浊气、孽缘业力被他汇聚而来,于指尖缠绕、压缩,最终凝成一根细若游丝、却蕴含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丝线。
他指尖轻点,那根红线便悄无声息地没入小杨婵的眉心,直透灵台深处。
随后,他又接连打出数道封印法诀,将那红线的痕迹彻底掩盖,并使其气息晦涩,更难以被寻常探查感知。
说到底,这符元仙翁怎么也是紫霄宫中听过道的古老存在。
这一手凝练红尘线、暗施封印的手段,端的是诡秘莫测,寻常之准圣恐怕都难以察觉。
事毕,陆压与符元仙翁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带着算计得逞的阴冷。
他们撤去禁制,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消散在屋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时,麻姑的身影才缓缓自虚空中显现出来。
她当下先是探了探瑶姬与杨天佑的脉息,确认二人只是被法术陷入沉眠。
如此,二人倒也并无大碍,天明自会醒来,她便也不做多余之事。
且当务之急,是小杨婵灵台中被种下的那道阴毒禁制与红线!
麻姑面色凝重,同样挥手布下一道更为高明的禁制,将此地彻底隔绝。
不过她比之前那两位谨慎得多,布禁之前,还特意以神识细细扫过四周每一寸空间,确认再无他人窥探,这才放心施为。
她运起法眼,随即眸中清光流转,这才仔细观瞧小杨婵周身。
果然,先前粗略探查之下一无所获,那符元仙翁的手段确实诡谲。
麻姑低声啐了一句:“这些活得久的老怪物,旁门左道的手段就是烦人!”
只见她话音未落,麻姑的身形那么一晃,登时原地光华大放。
刹那间,那慈眉善目的老妪形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庄严神圣的法身。
其人身蛇尾,三头八臂,周身环绕着氤氲生命之清气与种种大道法理之虚影,巍然间便屹立于屋室中央。
麻姑强大的气息被她刻意收敛在禁制之内,未曾外泄分毫。
法身现,六只神目同时绽放清辉,如层层水波,再次扫向小杨婵。
在这等至高心力洞察力之作用下,那被符元仙翁精心隐藏的、缠绕在婴儿灵台深处的禁制与那根不祥的红线,终于无所遁形的被层层显现出来。
“这狗日的符元!竟将如此阴损的东西直接打入婴儿之灵台!”
麻姑见状,心中怒火腾起。
杨婵这孩子,虽非她血脉,但这月余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长开后其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不想,如今竟遭此毒手,她不禁有些后悔,方才为何没直接现身,将那两个混账东西打出原形才好!
还是自己过于托大,小觑了这些古老存在的诡异手段,其到底是紫霄宫中客。
这符元仙翁恶心人、下黑手的本事,果然是一等一的!
如此强压怒火,麻姑凝神细察那禁制结构。
半晌,她微微松了口气。
这禁制虽巧妙隐蔽,但以她的道行境界,还是有把握在不惊动施法者的情况下悄然破除的。
毕竟这符元仙翁再如何,还能有她师承渊源深广吗?
道祖昔日大班教学,还能比得过麻姑学道三清,上承女娲,下承后土?
哪怕于女娲娘娘和后土娘娘处所得指点没有自家三位师长来的专精,却也是寻常人求之不得的传承与指点了。
说回如今,麻姑并未选择直接彻底清除,而是运用更为精妙的造化手段,在那禁制核心处留下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后门”。
如此一来,既能让符元仙翁无法察觉禁制已被动了手脚,依旧以为其运转正常,又能保证这禁制日后绝不会真正生效害了杨婵。
最后,便是处理那根由红尘孽气凝练的红线了。
这对麻姑而言,反倒简单了许多。
别忘了,她可是得了女娲娘娘亲赐的“红线仙”正统传承,若她专研至深,说不得也能得执掌天下姻缘造化之机!
符元仙翁在她面前玩弄红线因果,无异于班门弄斧,关公......不对...是女娲娘娘面前耍大刀!
只见麻姑那八条手臂同时舞动,指尖造化之气缭绕,其如抽丝剥茧般精准地找到那根红线与杨婵魂魄相连的诸多节点。
她动作轻柔而迅捷,只是三下五除二,便在不伤及杨婵分毫的情况下,将那根不祥的红线彻底拔除、炼化,消散于无形。
只是这八臂并用、对着一个婴孩灵台“操作”的场面,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去...着实有些怪异和骇人了些。
待她做完这一切,麻姑这才摇身一变,收回了那威严法身,再次化作那寻常老妪的模样。
随即麻姑轻轻为小杨婵掖好被角,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这也就是她吃准了杨婵无恙罢了,若是她不知未来,断然不敢如此托大。
随后,麻姑挥手撤去禁制,身形渐渐隐没,便如来时一般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杨府,再次回到了她那街尾的小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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