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破旧的窗户灌进来,吹得火堆噼啪作响,火星四溅。江晚的手还按在沈倾寒的胸口,指尖能感觉到那枚被封印的机械核心在缓慢跳动,像是藏在血肉里的一颗异星心脏。
她没有松手。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呼吸很浅,锁骨处的红色图腾忽明忽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刚才那一波反向冲击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但她眼睛依然睁着,死死盯着祠堂门口的方向。
江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个人影从门边的石柱后走了出来,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年轻得不像话——可那眉眼轮廓,却和记忆里的沈明远重叠得吓人。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快。”江晚低声开口,袖口藏着的电击器已经滑进掌心,拇指轻轻搭在开关上。
男人笑了笑,抬起左手,慢慢卷起衣袖。
皮肤下,一缕缕幽蓝色的脉络像活了一样流动着,顺着小臂延伸,最后汇入一根看不见的神经导管。
“不是我来得快。”他说,“是我从来就没离开过。”
江晚瞳孔一缩。
这具身体太完美了。没有岁月的痕迹,肌肉紧实,动作流畅自然,完全不像克隆出来的。但他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和当年在实验室里宣布“实验继续”时的沈明远一模一样。
“你是克隆体。”她说。
“第三代。”他纠正道,“前两个失败了,一个心跳太快,一个情绪失控。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不是基因匹配,是记忆同步。”
他从怀里拿出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紫光,像是把夜空融化了装进去。
“我花了二十年,才让意识完整转移。现在,我不用再回北极冰窟了。”
江晚没动。
她只是悄悄把沈倾寒往身后拉了半步,右腿微微后撤,重心压低。手指轻轻摩挲着电击器的边缘,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所以那些骨髓样本,S.m.Y-01……”她顿了顿,“不是为了制造你,是为了让你‘活’进别人的身体。”
男人笑了,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聪明。它们是生物密钥,能打开血肉的门。而你们——”他抬眼看她们,“一个是天生的容器,一个是自愿绑定的祭品。你们的身体,比培养舱里的干净多了。”
沈倾寒突然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江晚立刻察觉不对。她低头一看,发现沈倾寒锁骨上的图腾红光开始紊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频率。
男人勾起嘴角,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遥控器,轻轻按下按钮。
“滴——”
一声轻响从沈倾寒胸口传来。
机械核心猛地一震,裂缝中渗出的蓝光骤然增强,倒计时重新跳动:00:59:59
尖锐的嗡鸣声响起,像是无数根针扎进耳朵。
江晚立刻将电击器贴上沈倾寒颈部那个曾经压制倒计时的位置,电流刺入的瞬间,沈倾寒整个人剧烈抽搐,眼白翻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撑住!”江晚低吼。
“没用的。”男人一步步逼近,“这装置不只是炸弹,它是信号塔。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都会传回主系统,唤醒下一个我。”
江晚盯着他,忽然冷笑:“你以为复制了基因就能继承意志?沈清的骨灰还在渔村的火堆里呢,你记得吗?她死前喊的是‘爸爸’,不是‘实验体’。”
男人脸上的从容裂开一道缝。
手指微微一抖,遥控器差点掉下来。
就是现在!
沈倾寒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反手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脊椎后方的一处旧伤疤。
刀锋切入皮肉,鲜血喷涌而出。
一根细如发丝的银色导线断裂,断口处溅出一串微弱的电火花。
“啊——!”她仰头嘶吼,声音撕裂空气。
江晚立刻将电击器对准那处伤口,按下最大功率。
电流顺着断裂的神经逆向传导,通过血契连接,直冲男人神经系统。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瞳孔放大,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下,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手指抽搐,遥控器“啪”地掉在地上。
江晚喘着气,手臂发抖,但仍死死握着电击器。
“你说极光计划是为了永生?”她看着沈倾寒因剧痛扭曲的脸,声音冷得像铁,“可它真正的目的,是让所有‘你’共享同一个痛觉系统,对不对?只要容器在受苦,本体就能感知——甚至能定位、激活、接管。”
沈倾寒靠着她,嘴角带血,却笑了。
“没错……每一次手术,每一次注射,每一次崩溃……都不是折磨我们。”她喘息着,“是在训练他,适应我们的身体。”
男人终于缓过一口气,撑着手慢慢抬起头。
脸色苍白,额角渗出血珠,可嘴角竟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你们以为……切断一根导线就够了?”他沙哑地说,“痛觉网络是双向的。你们刚才做的每一步,都在帮我校准频率。”
江晚心头一沉。
她低头看向沈倾寒——图腾的红光还在闪,但节奏混乱,像是被外力强行干扰。
男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我已经接收到足够的数据。接下来,不需要遥控器了。”
他闭上眼。
下一秒,沈倾寒胸口的机械核心猛然一震,蓝光暴涨,倒计时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引爆。
江晚立刻扑上去,用手直接按住那枚核心,想用血契图腾压制它的活性。可这一次,红光与蓝光激烈碰撞,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感,皮肤开始发黑。
“不行……压不住!”她咬牙。
沈倾寒却在这时抓住她的手腕。
“别硬抗。”她喘着气,眼神却异常清明,“既然他在接受我们的痛……那就让他收个够。”
江晚一愣。
沈倾寒已经用匕首划开另一侧手臂,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滴落在机械核心的裂缝中。
“以痛为引。”她低声说,“让他尝尝,被千刀万剐是什么滋味。”
江晚明白了。
她松开手,转身紧紧抱住沈倾寒,把自己的图腾对准那枚核心,主动激发血契共鸣。
两股力量交汇,疼痛如潮水般涌出。
沈倾寒惨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可她没有停下,反而一刀又一刀割开自己的皮肤,让鲜血不断流入装置缝隙。
男人的脸色变了。
他双手抱头,闷哼出声,额头青筋暴起,鼻腔开始流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正承受着看不见的酷刑。
“你疯了!”他怒吼,“你会毁掉整个系统!”
“那就毁。”沈倾寒咬牙,声音破碎却坚定,“我不做你的容器……也不做你的钥匙。”
江晚抱着她,任由她的血浸透自己的衣襟。指尖抚过沈倾寒的脸,沾满温热的液体。
“我们一起。”她说。
红光猛然炸开,席卷整个祠堂。
男人仰面倒地,四肢抽搐,双眼翻白,嘴里溢出泡沫。手指在地上抓挠,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倒计时停在00:47:12。
机械核心的蓝光黯淡下去,但裂缝中仍有微弱光芒闪烁,像未死的余烬。
江晚靠着墙,喘息不止。她的左臂不知何时也被划伤,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沈倾寒伏在她怀里,呼吸微弱,嘴唇还在动,似乎在说什么。
江晚低头听。
风穿过残破的门窗,吹动烧焦的龟甲碎片。
那支紫色药液的注射器静静躺在碎石之间,瓶身微微晃动,像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