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屏幕还亮着,倒计时停在了【97%】。江晚的手指依旧轻轻压着发簪的一端,目光扫过大厅中央那堆乱七八糟的吊灯碎片。人群还没散完,保安正在拉警戒线,而刚才还在操作台前的技术员,早就不见了踪影。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把左手抬到胸前,按了一下贴在皮肤上的热感应贴片。温度正常。可她刚松开手,沈倾寒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忍不住皱眉。
“不对。”沈倾寒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系统不该这么安静。”
江晚立刻明白了。按理说,只要有人入侵系统,哪怕只是一瞬间,安保系统也会自动记录并触发三级警报。可现在整栋楼静悄悄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太反常了。
她正想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扑腾声。
最开始只是几下轻微的响动,像风吹玻璃。可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从夜空落下,砸在宴会厅的玻璃穹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三百只信鸽,仿佛被谁同时剪断了翅膀,一只接一只地跌进花坛、台阶和水池里。它们脚上的小环“啪”地弹开,释放出淡淡的灰色烟雾,顺着通风口往建筑里面钻。
江晚瞳孔一缩,迅速从手包里掏出一面小巧的圆镜。她蹲下身,借着走廊壁灯的光,把镜子斜对着最近一只信鸽脚环上的U盘内侧。
一道细小的刻痕映入眼帘——蛇缠着火焰,首尾相连,形成一个闭合的圈。
“灰烬会。”她轻声说,语气平静,却冷得像冰。
这不是她们准备的信鸽。这批鸟原本是要带着加密证据,飞向全球二十个媒体节点,在年会开始的那一刻同步曝光陆曼的罪行。每一只都经过基因标记和频段加密,是沈倾寒亲手喂养、一个个编号的活体信使。
而现在,它们成了空壳,带着敌人的标志,从天而降。
沈倾寒已经冲到了窗边,猛地扯开纱帘。她盯着满地死鸟,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划开其中一只的腹部。取出芯片后,她直接插进自己的腕载终端。数据流一闪而过,随即戛然而止。
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
【加密协议:灰烬会三级权限】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手指快速点击右上角的时间戳。下一瞬,她的身体僵住了。
“标签替换时间……二十小时前?”她喃喃道,“地点是……沈氏地下停机坪?”
那是她们存放信鸽的最后一站,也是她亲自检查过的安全区。
“不可能。”她咬牙,声音都在抖,“我设了三道物理锁,密码只有我知道。”
话音未落,她突然举起匕首柄,狠狠砸向自己左手小指!“咔”一声脆响,指骨断裂。她面无表情,竟徒手将断骨从皮肉中抽出一小截,沾血的骨尖对准终端接口,硬生生捅了进去!
鲜血顺着金属槽流下来,滴在地上。
屏幕闪了几下,终于跳出新信息:
【原始编码库比对失败。标签替换确认。操作者权限等级:S.m.Y-01】
江晚看着她满是血的手,一句话也没说。但她知道那个编号意味着什么。
沈明远。军火审批系统的最高持有者。
原来他们早就被盯上了。就在一天前,所有反击计划就已经被人悄悄调包。那些本该传递真相的信鸽,变成了陷阱,就等着她们启动投放程序,暴露最后的底牌。
沈倾寒缓缓抬头,脸色苍白。她看着江晚,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就在这时,她锁骨处那朵双生花图腾忽然渗出一丝液体,紫黑色,带着微微腥味,顺着皮肤滑落,在衣领留下一道湿痕。
江晚伸手碰了碰那滴液体,指尖竟然有些发麻。
“这是标记液。”沈倾寒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组织用来识别‘可弃用实验体’的废料。一旦出现这种液体,说明目标已经被归档为‘可以清除’。”
她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好像感觉不到疼。“我们不是盟友……从来都不是。他们让我们以为我们在布局,其实我们只是棋盘上的残子,走完这步,就会被彻底抹掉。”
江晚蹲下身,捡起一片沾血的羽毛。她在掌心轻轻一搓,羽毛碎成灰,簌簌落下,没有一点生物组织残留。
“这些根本不是真的信鸽。”她说,“是机械仿生体,外壳模仿羽毛,里面藏着追踪器和毒雾胶囊。真正的鸽子,要么死了,要么根本没放出去。”
她站起身,把剩下的半截羽毛贴在唇边,像是封存一句誓言。
然后她看向沈倾寒,眼神冷静得吓人:“那就只剩一条路了——不再靠任何人传消息。我们自己,成为消息。”
沈倾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容很淡,却透着一股决绝。
她抬起右手,一把撕下左臂的绷带。皮肤下,一根细长的数据接口露了出来,连着神经末梢,微微跳动。
“这是我最后的备份通道。”她说,“能直连脑内的记忆编码库。本来是用来远程激活应急协议的,但现在……我可以把它打开。”
江晚皱眉:“你要做什么?”
“让你读取我的全部记忆。”沈倾寒盯着她,目光灼热,“用痛觉共享当密钥。只要你握住这个接口,就能看到我经历过的一切——包括那些被删掉的、被屏蔽的,连我自己都不记得的画面。”
说完,她用指尖在太阳穴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在江晚伸出的手背上。
温热的。
“现在,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了吗?”她问。
江晚没有退缩。她慢慢伸出手,食指轻轻抵住那个裸露的接口边缘。接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窜上手臂,无数画面疯狂涌入脑海:黑暗的实验室、闪着冷光的注射器、姐姐沈清临死前的眼神……还有一段被加密的日志,藏在沈氏服务器第七层,代号“极光-β”。
她猛地抽回手,呼吸一滞。
“你早就发现了?”她盯着沈倾寒,“那段关于第二批实验体的日志?”
沈倾寒点头,嘴角溢出血丝:“三天前就破解了。但我没告诉你,因为……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怪我瞒着你。”
江晚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按向自己锁骨处的图腾位置。
“以后不准再这样。”她说,“你想看我的痛,我就让你看。但你也得让我看见你的。”
图腾微微发烫,仿佛回应着某种契约。
远处广播再次响起,通知年会推迟十分钟。保安在清理现场,技术人员重新调试设备。没人注意到西侧暗廊里这两个女人。
江晚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轻轻掰开外壳。里面没有芯片,只有一小撮灰烬。
她将灰烬倒在掌心,握紧拳头。
再张开时,已空无一物。
“他们以为我们在传递情报。”她低声说,“但他们错了。真正的情报,从来不需要发送。”
沈倾寒靠着柱子站起来,脚步踉跄,左手指骨还在渗血,锁骨处的图腾仍在流出紫液。她望着江晚,忽然问:“接下来去哪?”
江晚望向大厅尽头的员工通道门,那里通向地下车库和货运电梯。
“去找那只没被调包的鸽子。”她说,“如果所有的鸽子都被换了,那就说明——还有人比我们更早察觉到了异常。”
她顿了顿,转身走向通道入口。
“我们要找到那个人。”
沈倾寒扶着墙,一步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