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上午，顾寒洲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屏幕上，最显眼的是昨晚那些条转账记录。顾寒洲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他手指轻点，迅速打下一行字：
顾寒洲： 醒了没？感觉好些了吗？
一分钟过去，对话框沉寂如水。
顾寒洲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又补了一条：
顾寒洲： 星河？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屏幕始终暗着。顾寒洲盯着那毫无动静的界面，
不安的情绪如藤蔓般疯长。
他独自在家……是睡得太沉，还是又发烧了？昨晚他体温就不稳定，万一……
任何可能性都无法让他安心坐在办公室里。他果断按下内线，声音带着急切：“Amy，立刻把我订的午餐打包送进来。”
“是，顾总！” Amy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高效的回响。
不到三分钟，Amy拎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敲门进来，顾寒洲一把抓过食盒和桌上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下午行程延后一小时。” 便裹挟着一阵冷风消失在门外。
Amy看着老板决绝的背影，愣在原地，第一次在顾总身上看到了名为“方寸大乱”的情绪。
顾寒洲将车停在沈星河公寓楼下，手指飞快地在密码锁上按下密码。
“滴——” 门应声而开。
“星河？” 他一边换鞋一边轻声唤道，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没有回应。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里走。视线掠过厨房的餐桌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早上他亲手摆好的那碗瑶柱鸡茸粥、那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那笼热气腾腾的水晶虾饺，此刻原封不动地躺在保温罩下，连盖子都没掀开过！
一丝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蹿上心头，顾寒洲的心脏骤然一沉。
他立刻加快脚步，几步冲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沈星河侧身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均匀绵长，顾寒洲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无声地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覆上沈星河的额头——温度正常，还好。极其轻柔地拍了拍沈星河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在哄一个赖床的小朋友：“星河，醒醒，该起床了。”
沈星河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放大的俊脸。声音软糯沙哑，像含着一团棉花：“嗯？……顾寒洲？你……你要上班了？” 显然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记忆还停留在清晨。
顾寒洲看着眼前人这副懵懂迷糊的样子，像一只刚睡醒、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小奶猫，平日的清冷疏离消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柔软。一股强烈的怜爱和满足感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忍俊不禁，低声失笑：“小懒猫，我上班都回来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啊？”沈星河眨了眨眼，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已经十一点钟了。”
“十一点？！” 沈星河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激动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啊！啊？！完蛋了！我、我没请假啊！今天还有门诊！” 他慌乱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动作快得让顾寒洲都吓了一跳。
“别急！” 顾寒洲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别担心，我跟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了你这几天都可以在家安心休息。”
“啊？” 沈星河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软软地靠回床头，“还好，还好……” 他抬手揉了揉还不太清醒的额头，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顾寒洲，“对了，你怎么回来了？”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有回复我。”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星河这才恍然大悟，拿过手机又按了几下开机键，屏幕毫无反应：“哦……没电关机了。” 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顾寒洲极其自然地拿过他的手机，找到充电器插好。目光重新落回沈星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头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星河摇摇头：“头不疼了。就是……觉得浑身没力气。” 他微微蹙着眉，那表情在顾寒洲看来，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
“病去如抽丝，正常的。”顾寒洲温声安慰道，“体力要慢慢恢复。”他站起身，朝沈星河伸出手，“来，先起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沈星河看着那只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犹豫了一秒，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顾寒洲的掌心温暖而有力，稳稳地将他从床上拉起，又细心地帮他披了件薄外套，才扶着他慢慢走向餐厅。
餐桌上，顾寒洲打开那个精致的食盒，将香气四溢的菜肴一样样仔细地摆开：糖醋小排红亮诱人，清蒸鲈鱼鲜香扑鼻，上汤豆苗碧绿清爽，还配了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米饭。
沈星河看着顾寒洲认真布菜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我记得你上次住院，那个忙前忙后的秘书……好像不是现在这个Amy？”他记得原着里，顾寒洲身边的秘书换得不算勤。
顾寒洲正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将一块糖醋小排放到沈星河碗里，语气平淡无波：“你说周秘书？嗯，给她调到其他部门了。”
“哦。” 沈星河点点头，夹起小排咬了一口，酸甜酥软，味道极好。
顾寒洲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目光沉静地看着沈星河，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工作上尽职尽责就好，不需要额外的照顾。”
顿了顿，顾寒洲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沈星河：“嗯？怎么，你很欣赏她？还是……你觉得她那样的不错？”他顿了顿，拖长了尾音，慢悠悠地抛出更具冲击力的一句，“要不，我让她再回来？专门……照顾你？”
“噗——咳咳咳！” 沈星河正喝着汤，被这突如其来的“调任”和顾寒洲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呛得直咳嗽，脸瞬间涨红了。他赶忙放下汤勺，急忙摆手：“没有没有！顾总你误会了！我就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他慌乱地解释着，眼神躲闪，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顾寒洲看着他手忙脚乱否认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他不再逗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没有就好。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星河看着碗里那块剔好刺的鱼肉，又偷偷瞄了一眼对面那个眼含笑意的男人，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
……
餐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食物余香，精致的碗碟中只剩下些许残羹。沈星河放下手中的筷子，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抬眼看向对面正在擦拭嘴角的顾寒洲：“一会还去公司吗？”
顾寒洲将餐巾折好放在一旁，动作沉稳利落，目光迎向沈星河：“嗯，下午有个项目碰头会，得去一趟。”他的声音平稳，是处理公务时特有的语调。
沈星河轻轻“哦”了一声，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摩挲着杯壁的手指上。
顾寒洲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他身体微微前倾，越过桌面，伸手揉了揉沈星河微乱的额发，语气瞬间卸下了公事的疏离，只剩下温柔的安抚：“你在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他顿了顿，眼底漾开促狭又宠溺的笑意“晚上我还来‘投喂’你，想吃什么？发给我。”
“还来投喂？”沈星河睁大了眼睛，“你今天还要来我这住？”他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语气里添了几分认真和顾虑，“你最近总在我这留宿，伯母那边……她会担心的。而且我这感冒……万一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顾寒洲不以为意地扬了扬下巴，挺直了腰背，语气轻松自信：“放心，你家顾总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被传染。”
“切，是谁动不动就说头疼来着？” 沈星河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但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目光落在了顾寒洲的左臂上，“对了，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昨天……昨天有没有再裂开？” 他想起昨晚自己迷迷糊糊中是被顾寒洲抱回卧室的。
顾寒洲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随即像是找到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带着点无奈又隐隐含着点……“求表扬”意味？他利落地将左臂衬衫袖子卷高至肘关节上方，将手臂伸到沈星河面前：“喏，你自己看。已经没事了。”只见原本应该覆着纱布的地方空空如也，一道不算短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边缘明显泛着红肿。
沈星河的目光触及那片红肿的伤口时，瞳孔骤然收缩。“纱布呢？”他的声音瞬间拔高，“顾寒洲！我问你纱布呢？！”
顾寒洲被他严厉的语气和眼神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声音也低了下去：“早上……洗澡的时候就……顺手摘了……”他越说声音越小，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包的大孩子。
你——！” 沈星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作为医生的本能让他立刻严肃起来，“顾寒洲！你知不知道伤口是不能随便碰水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你看！伤口周围都发红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一把抓住顾寒洲温热的大手，拉着他就往客厅走：“过来！我看看！” 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顾寒洲被他拽着，顺从地跟着他离开餐桌，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
沈星河抿紧唇线，一言不发地蹲下身，熟练地拉出家庭医疗箱。他动作麻利地打开，翻找出碘伏、无菌棉签、干净的敷料和防水贴。用镊子夹起棉球，蘸取适量的碘伏，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为伤口周围红肿发烫的皮肤进行消毒，眼神专注而凝重。
处理完消毒，他凑近仔细检查伤口的情况，紧绷的肩线才微微放松了一丝：“万幸……伤口本身没有明显恶化，看着……还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透气性好的敷料，熟练地覆盖在伤口上固定好。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眼，目光严肃地直视着顾寒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不想缠厚厚的纱布嫌闷，现在这样用敷料盖着也行，透气些。”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但是！在洗澡的时候，必须，一定要，贴上防水贴！”
顾寒洲一直安静地看着沈星河为他忙碌。看着他因为担忧而紧抿的唇，看着他小心翼翼生怕弄疼自己的样子，还有那故作凶狠实则满是关心的眼神……一股暖流汹涌地冲上心头。
原来，被人如此放在心尖上牵挂着，是这种感觉。
他深邃的眼眸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温柔，宠溺而顺从：“好，知道了。遵命，沈大医生。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