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铁锈味掠过城东,苏砚攥着掌心的“影”字扣,把帆布包往肩上又紧了紧——
包里装着羊角锤、强光手电筒,还有那张被折得边角发毛的林生地图,地图上“面粉厂”三个字被她用红笔圈了两次,墨迹都透了纸背。
她站在面粉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外,看着夕阳把厂房的影子拉得老长,杂草从地砖缝里钻出来,没过脚踝,上次来时被她踩倒的几株,此刻又歪歪扭扭地立着,像是在无声地提醒这里的荒凉。
“应该就是这里。”
苏砚对照着地图,找到上次那间最大的厂房。
厂房的铁门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门框上挂着的几根锈铁链,风一吹就“哐当”作响,在空旷的厂区里格外刺耳。
她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光束扫过积满灰尘的机器、散落的麻袋片,最后停在厂房中央——
上次被水泥封住的洞口,此刻竟有了变化:原本平整的水泥面被敲开一个拳头大的小口,黑漆漆的洞口像只睁着的眼睛,隐约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潮湿气息。
苏砚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她走近洞口,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敲开的水泥边缘——
触感粗糙,还带着点未完全干透的潮气,显然是刚被敲开没多久。
“是谁先来了?”
她心里犯嘀咕,目光扫过周围的地面,没发现脚印,只有几片被风吹来的枯叶落在洞口旁。
她犹豫了一瞬,想起陈瑶说的铜扣影子,想起照片背面红衣女的提示,还是握紧了手里的羊角锤:
“不管是谁,林生的笔记肯定在里面。”
她用锤子小心地扩大洞口,水泥块“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事先铺好的麻袋片上,避免发出太大声响。
敲了大概五分钟,洞口终于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去,一股混杂着霉味、土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苏砚忍不住皱了皱眉,刚要往里探身,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是檀香,沉水香的味道,母亲生前最喜欢用的那种,每次修复完旧物,都会点一炉,说“能让旧物的灵气安稳些”。
“妈?”
苏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举着手电筒往洞里照,光束只能穿透几米远,再往里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檀香就是从黑暗里飘出来的,淡淡的,却格外清晰,像是在指引她往里走。
她深吸一口气,把帆布包背在胸前,侧身钻进通道。
通道比想象中宽敞,大概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墙壁是用青砖砌的,砖缝里长着绿色的苔藓,手电筒的光扫过,能看到苔藓上凝结的水珠,“滴答”地往下掉,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回声。
苏砚的脚步放得很轻,鞋底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偶尔会碰到散落的碎石,发出“咔嚓”的轻响,在安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走了大概两三步,手电筒的光突然扫到了墙壁上的东西——是照片。
一张贴在青砖上的黑白照片,边缘有些卷曲,照片上的人穿着绣金红衣,站在阁楼窗边,正是陈瑶的太奶奶。
苏砚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照片,纸质是民国时期的竹浆纸,和陈瑶的照片一模一样,照片边缘用红笔描了一圈影缝符号,和她在陈瑶照片上看到的完全一致。
她继续往前走,发现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贴着一张红衣女的照片:
有的是她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珍珠发饰;
有的是她站在阁楼木梁下,手里攥着一张纸;
还有的是她和一个穿长衫的男人站在一起,男人背对着镜头,手里拿着个刻有影缝符号的金属牌——
苏砚一眼就认出,那是林生。
“这些照片是刻意贴在这里的。”
苏砚心里清楚,每张照片的角度都像是在指引方向,比如梳妆台前的照片,镜子对着通道深处;
木梁下的照片,手指指向铁门的方向。
她凑近一张照片,手电筒的光仔细扫过,发现照片背面似乎有字,刚想揭下来看,突然闻到檀香的味道更浓了,像是就在前面不远处。
她加快脚步,通道里的霉味渐渐被檀香盖过,那熟悉的味道让她眼眶发热——
母亲失踪前,砚知堂里总是飘着这样的檀香,她做作业时,母亲就坐在旁边修复旧物,香炉里的沉水香慢慢燃着,烟丝袅袅,是她最安心的记忆。
“快到了。”
苏砚心里默念,手电筒的光往前探,突然照到了一道铁门。
铁门是铁皮做的,上面锈迹斑斑,边缘还挂着几根断裂的铁链,显然是很久没打开过了。
她走到铁门前,正想看看有没有锁孔,目光突然被门把手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枚珍珠发饰。白色的珍珠微微发黄,却依旧圆润,发饰的底座是黄铜的,边缘有个细小的缺口——
苏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这个缺口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她十岁那年,不小心把母亲的发饰摔在地上,磕出来的缺口,后来母亲用银线把缺口缠了一圈,才勉强遮住。
“妈……”
苏砚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发饰,黄铜底座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的心脏像被火燎一样烫。
发饰确实是母亲的,不仅有那个缺口,底座内侧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兰”字,是母亲的名字。
她握紧发饰,手电筒的光扫过铁门,想找到打开的方法,却发现铁门没有锁孔,只有门板上刻着一个模糊的影缝符号,和照片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时,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滴答”声,不是之前苔藓滴水的声音,更像是……脚步声?
苏砚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往通道入口扫去,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脚步声也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有人在她之前来过这里,敲开了水泥洞口,留下了母亲的发饰,甚至可能还在通道里没走。
她握紧手里的羊角锤,另一只手攥着母亲的发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管是谁留下的发饰,不管前面有什么,她都必须打开这扇铁门——
里面不仅有林生的笔记,说不定还有母亲的踪迹。
手电筒的光再次落在铁门上的影缝符号上,苏砚突然想起照片边缘的符号,想起红衣女的指引,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符号上,心里默念:
“太奶奶,妈,指引我一下,好吗?”
指尖刚碰到符号,铁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