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胥的“示弱”之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南疆叛军高层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乌蟒和岩鹰,这两位叛军首领,虽勇悍,却也并非全然无谋。他们最初对陈胥放出的“粮草不济、士气低迷”的消息将信将疑,多次派出精锐斥候前去侦察。
回报的消息似乎印证了这一点。麦军主力在断魂隘前扎下的营盘,确实比之前收缩了许多,巡逻的士兵脸上也带着疲惫,运送粮草的队伍规模也明显减小,甚至偶尔能看到营中升起炊烟的密度不如从前。更重要的是,陈胥的中军大帐戒备似乎格外森严,有将领进出时,脸色也都十分凝重。
“麦人撑不住了!”岩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兴奋地低吼,“他们的铠甲再厚,刀箭再利,进了这十万大山,也得脱层皮!陈胥这是想凭借断魂隘的天险固守,等待援军和粮草!”
乌蟒相对谨慎些,他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眯着,反复掂量:“陈胥是韩信麾下大将,用兵诡诈,不可不防。这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诱敌?”岩鹰不屑地嗤笑,“他把主力摆在断魂隘那种地方,两侧山岭虽不算极高,但也足以让我们埋伏兵力。只要他敢出来,或者我们冲进去,凭借我们战士的勇猛和对地形的熟悉,定能叫他全军覆没!他陈胥再诡诈,难道还能变出翅膀飞过群山,绕到我们背后不成?机不可失!若是等他的援军和粮草到了,再想啃下这块硬骨头就难了!”
在岩鹰的极力主张和看似确凿的情报面前,乌蟒的疑虑逐渐被打消。更重要的是,叛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连番的小胜让各部头领都有些骄狂,迫切希望打一场大胜仗来确立威信,瓜分更多的利益。最终,叛军高层达成一致:集结主力,约一万五千人,秘密向断魂隘运动,准备趁麦军“虚弱”,一举将其击溃!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调动兵力的同时,陈胥派出的最精锐的夜不收斥候,早已像影子一样潜伏在群山之间,将他们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
“鱼儿,上钩了。”陈胥接到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他立刻进行最后的部署:命令赵第的山地营精锐,携带强弩和火油,提前数日,利用绳索和钩爪,悄无声息地攀上断魂隘两侧山岭的密林深处,占据有利位置,彻底隐蔽。李锋的奇兵部队,在经过休整和补充后,也不再隐藏行迹,而是大张旗鼓地向断魂隘靠拢,做出与主力汇合的态势,进一步麻痹叛军。中军大营则依旧保持着“疲敝”的状态,但暗地里,所有的“神机连弩”都被调配到前沿阵地的隐蔽处,步兵和弓弩手也轮番休息,养精蓄锐。
一张死亡的大网,在断魂隘悄然张开。
三日后,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山林间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乌蟒和岩鹰亲自率领叛军主力,如同鬼魅般穿过晨雾,向断魂隘口的麦军大营逼近。他们计划借助雾气和黎明时人最困顿的时刻,发动突袭。
然而,当他们的大部分人马涌入相对开阔的隘口前地带,前锋甚至已经能看到麦军营寨轮廓模糊的灯火时——
“咚!咚!咚!”
三声震天动地的鼓响,猛然划破了寂静的黎明!
霎时间,麦军营寨灯火通明,原本看似沉寂的营墙上,瞬间冒出了无数身影!更可怕的是,从两侧的山岭之上,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声响!
“放箭!”
随着陈胥在中军大旗下的一声令下,以及赵第在山顶发出的怒吼!
“嗡——!!”
先是两侧山岭上,早已准备多时的强弓劲弩,以及那上百具“神机连弩”,发出了死亡的咆哮!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覆盖了叛军涌入的开阔地!神机连弩特有的连绵不绝的射击声,更是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叛军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不好!中计了!快撤!”乌蟒肝胆俱裂,嘶声大吼。
但为时已晚!麦军营寨寨门洞开,李锋一马当先,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步卒,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杀出来!他们阵型严密,长矛如林,刀光似雪,狠狠地撞入了因为突遭打击而陷入混乱的叛军阵中!
与此同时,赵第率领山地营精锐,从两侧山岭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下,截断了叛军的退路!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态势。叛军被压缩在狭隘的地形内,进退失据,头顶是致命的箭雨,正面是碾压而来的重甲步兵,退路被断,士气瞬间崩溃。
岩鹰挥舞着战刀,状若疯虎,连劈数名麦军士兵,试图杀出一条血路,却被李锋盯上。两人刀来枪往,不过数合,李锋一记精准的突刺,便洞穿了岩鹰的胸膛!这位骆越悍将,瞪着不甘的双眼,轰然倒地。
乌蟒见大势已去,在亲信拼死保护下,丢弃大部人马,凭借个人武勇和对地形的熟悉,带着少数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钻入密林,侥幸逃脱。
断魂隘一战,叛军主力遭受毁灭性打击,伤亡超过万人,被俘数千,岩鹰战死,乌蟒仅以身免。经此一役,百越叛军的脊梁骨被彻底打断,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陈胥当即下令,大军分路进剿,扫荡残敌,同时发布安民告示,严厉镇压任何敢于反抗的部族,对愿意归顺者则予以宽宥。南疆的战局,自此彻底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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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疆捷报即将传回咸阳之际,京畿之地,却也并非太平无事。
骊山脚下,格物院秘密驻地。
墨雪对外界战事不甚关心,全身心投入到对“昆吾镇钥”的研究中。那柄黑色短剑和印章蕴含的信息太过庞大晦涩,那卷银色卷轴上的文字更是无人能识。她日以继夜地尝试用各种方法激发、沟通,进展缓慢。
这一夜,她正对着在特制灯下显现出更多细微纹路的卷轴苦思冥想,忽然,那柄放在旁边玉台上的黑色短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剑身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乌光,但瞬间又归于沉寂。
墨雪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四周,又仔细检查短剑和印章,再无任何异状。
“是错觉?还是……远方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的共鸣?”她蹙起秀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疑虑。这超越认知的力量,如同双刃剑,在带来机遇的同时,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她决定加派人手,严密看守这些物件,同时,将这次异常记录在案,准备择机禀报皇帝。
咸阳宫闱之内,因南疆大胜在即的消息(虽未正式传来,但已有风声)和林皇后胎象日益稳固,气氛缓和了不少。但王瑕主导的宫内清查仍在继续,只是变得更加隐秘。他根据林皇后暗中提供的名单,以及麦风司自身的侦查,目光渐渐锁定了几处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漩涡的宫苑……
风雨过后,未必是彩虹,也可能是更深沉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