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彻的西行,并未大张旗鼓。他仅带着十余名精干随从,携带着韩信的亲笔信和精心准备的礼物(包括部分从楚军处缴获的珍玩和淮泗特产),扮作商队,悄然离开了谯县。他们的路线并非直线向西,而是先向南,绕开楚军项它部重点布防的萧县一带,再折向西南,意图穿过相对空虚的陈郡南部,进入颍川郡,最终抵达刘邦控制的荥阳地区。
这是一段充满未知与风险的旅程。不仅要避开楚军的巡逻队和关卡,还要应对沿途可能出现的盗匪与地方豪强武装。但蒯彻对此行充满信心,他不仅精通谋略,更善于审时度势与随机应变。
就在蒯彻踏上西行之路的同时,淮泗之地并未因主使的离去而停滞。韩信的意志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
骆甲与赵贲东西两路大军,在完成初步的扫荡与接收后,并未继续盲目扩张,而是按照韩信的指令,转入巩固阶段。他们依托新得的城邑,构筑防线,清剿小股溃兵,推行新政,将统治真正落到实处。骆甲甚至在苦县附近,依托一条名为“涡水”的河流,建立了一座新的营寨,与谯县形成犄角之势,以应对西北方向萧县项它部的压力。
赵贲则在相县一带,大力整饬军备,安抚新附之民,其稳重的风格很好地稳定了东部局势。
李谈所部在肃清芒砀山后,被调回谯县休整,同时作为战略预备队,日夜操练,保持着极高的战备状态。他那恐怖的个人武勇和练兵时近乎严苛的要求,使得其麾下士卒虽然叫苦不迭,但战斗力却在飞速提升,成为淮泗军中最令人胆寒的一把尖刀。
屠川的水军规模进一步扩大,新造的战船开始下水,不仅完全掌控了境内水道,其派出的侦察小船更是频繁出没于下邳、淮阴附近的淮河水面,甚至与楚军的小型巡逻船队发生了数次小规模冲突,互有胜负。这种持续的骚扰,让楚军东方腹地也感受到了压力,不得不分兵加强沿河防御。
内政方面,在召平、孔聚、陈涓的通力合作下,一套相对高效廉洁的行政体系初步建立起来。户籍、田亩清查基本完成,新的税赋政策得到了较好执行,府库中的钱粮、军械稳步增长。更难得的是,由于律法相对清明,赋税公平,民心依附,境内秩序井然,呈现出一派乱世中难得的兴盛景象。
墨雪的将作司再次立功。她对“旋风炮”的改进取得了突破,成功设计出一种可以快速拆卸、组装,由畜力牵引的新型炮车,虽然威力较固定式稍逊,但机动性大增,非常适合野战中压制敌军或轰击营寨。韩信得知后,大喜过望,下令优先制造,并开始思考如何将这种新式武器融入未来的野战战术体系。
然而,外部的压力始终如影随形。
项它用兵,果然与龙且的刚猛急躁不同。他进驻萧县后,并未立刻发动大规模进攻,而是深沟高垒,稳扎稳打。同时,他派出大量细作,潜入淮泗,散布谣言,挑拨新附城邑与谯县的关系,甚至试图收买一些不得志的豪强或低级官吏。幸得召平、孔聚早有防备,加强了对内的监察与舆论引导,才未掀起太大风浪。
项它还利用其身份,向周边尚未被韩信控制的区域发出檄文,斥责韩信为“背楚逆贼”,号召各地“忠义之士”共讨之,试图在政治上孤立韩信。
对此,韩信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措施。他令孔聚等人起草檄文,历数项羽及楚军暴行(如驱民填壕、抛尸散疫),宣扬自身之仁政与抗楚之正义,并派出使者,携带檄文和礼物,主动联络那些尚在观望的城邑和势力,分化瓦解项它的联盟企图。
一时间,淮泗西北一线,虽无大规模战事,但暗地里的较量却异常激烈,堪称一场没有硝烟的外交与情报战。
南线的九江,局势则更加微妙。
随何再次传回密报,英布在楚、韩(信)双重压力下,态度愈发骑墙。他一方面继续与韩信方面保持“友好”通信,甚至答应有限度的开放边境贸易,以获取淮泗的某些特产(如将作司改进的优质铁器);另一方面,却又暗中向彭城方面输送粮草,并应项羽要求,陈兵边境,摆出随时可能北上协助项它进攻淮泗的姿态。
“英布此举,无非是待价而沽,想从我与项羽那里攫取最大利益。”韩信一眼看穿了英布的算盘,“他既怕我坐大威胁其侧翼,又怕彻底得罪项羽引来报复,更想火中取栗。”
蒯彻不在,孔聚承担了更多谋士的职责,他分析道:“主公,英布贪婪而无信,然其势大,不可轻易与之决裂。当下之策,仍应以稳住为主。可令随何先生继续与之周旋,许以击退项它后,共分砀郡之利等空头许诺,吊其胃口。同时,我军需在项它方向取得一场切实的胜利,打破当前僵局。唯有展示出足以令英布忌惮的实力,才能迫使他在我与楚之间,做出更倾向于我方的选择。”
韩信深以为然。与英布这等枭雄打交道,空口白话毫无意义,唯有实力,才是最好的外交语言。
就在韩信积极筹划,准备寻找战机打破项它的封锁时,西行已久的蒯彻,终于有消息传回。
消息并非来自荥阳,而是来自随何设立在九江的秘密联络点。蒯彻派人绕道送回了一封密信。
信中,蒯彻汇报了行程的艰难,他们数次险遇楚军巡哨,皆凭机敏化解,目前已安全穿过陈郡,进入颍川地界,距离汉军控制区不远。他预计不日即可抵达荥阳。
更重要的是,蒯彻在信中提到了一个他在途中听闻的、尚未确认的重要情报:项羽因久攻荥阳不下,损兵折将,加之龙且新败于淮泗,后方不稳,已萌生退意,有意暂时放弃对荥阳的强攻,回师彭城,先稳定后方,尤其是解决掉韩信这个心腹之患后,再图西进!此消息虽未证实,但在楚军内部似乎已有流传,导致军心有些浮动。
这个消息,让韩信精神大振!
如果情报属实,那么项羽回师的首要目标,必然是自己!压力将会空前巨大。但反过来看,这也意味着,刘邦面临的正面压力将大大减轻!此时前去结盟,对刘邦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成功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而且,若能利用好项羽回师前这段宝贵的时间,联合刘邦,给予项它沉重一击,不仅能打破封锁,更能向天下展示自己的力量,甚至可能影响项羽的判断!
“传令!”韩信立刻下令,“加派斥候,严密监控萧县项它部以及彭城方向的任何异动!同时,将此情报副本,以最快速度设法送至已接近荥阳的蒯彻先生手中!告诉他,形势有变,机会或现,望他把握时机,全力促成联盟!”
风云际会,局势瞬息万变。蒯彻的西行,不仅关乎联盟成败,更可能成为撬动整个天下大势的一个支点。而韩信,则在淮泗这片他亲手打造的基业上,磨砺爪牙,静待着西风的回信,以及那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更大风暴。
第一卷完·致谢
首先要感谢每一位追更至此的读者。是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每一次收藏,让那些在深夜敲字的时刻有了温度,让故事里的角色仿佛真的被更多人看见、记挂。或许有情节让你辗转,或许有细节不够完美,但你们的包容与等待,是我继续写下去的最大底气。
还要感谢故事里的他们。那些在脑海中逐渐清晰的身影,那些顺着笔尖自然流淌的对话,是他们自己“走”出了这段旅程,也让我在创作中收获了无数意外的感动。
最后,第一卷的伏笔会在后续慢慢铺展,未完成的故事仍在继续。愿我们在下一卷的篇章里共赴新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