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甲与郑统兵临蕲县城下,未费太多周折。这座本属淮泗之地的城池,在楚军手中并未经营多久,守军更是因主将项冠新败、精锐丧尽而士气瓦解。眼见城外军容严整、床弩森然的淮泗营,城中残存的楚军几乎未作像样抵抗。在骆甲下达最后通牒,承诺降者不杀后,蕲县城门很快便在城内心向韩信的吏民协助下缓缓打开。
谯县将军府内,韩信接到了骆甲的快马捷报。
“好!蕲县光复,淮泗核心之地,至此已重归一体,再无楚军立足点!”韩信将捷报传示众人,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收复蕲县,不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象征着他对这片区域统治权的巩固,战略意义重大。
厅内众人闻言,皆面露喜色。蒯彻拱手道:“恭喜主公!蕲县重归,使我军根基连成一片,态势愈发稳固。接下来,当以此为大势,招抚周边,慑服摇摆,将淮泗真正经营成铁板一块。”
“先生所言极是。”韩信点头,目光转向新任参军孔聚,“孔参军,关于招抚周边、宣示我军政令之事,你可有具体方略?”
孔聚从容出列,朗声道:“回主公,聚以为,当行‘文武并举’之策。可遣能言善辩之士,携主公安民告示及我军仁政实例,前往各处,陈说利害,此乃‘文’的一手。同时,命骆甲、郑统将军等,在蕲县稍作休整后,引兵巡行周边,展示军威,对冥顽不灵者施以雷霆,此乃‘武’的一手。恩威并施,方可速定人心。”
“善!”韩信赞道,“便依此策。孔参军,此事由你主导,与召法曹、仓曹掾等商议,拟定招抚文书与具体章程。”
“聚,领命!”孔聚躬身应诺,眼中闪烁着被信任的光芒。
随着蕲县的收复和实际控制区域的稳固,内部治理的重要性愈发凸显。召平主持修订的律令已在谯县、柘县推行,效果显着。如今收复蕲县,这套相对公平的律法体系亦迅速铺开,用以安定民心,整顿秩序。那位精于数算的仓曹掾则建立起了一套初步的账目和物资管理制度,虽显简陋,却使钱粮收支清晰有条,效率大增。
人才的整合也在有序进行。陈胥被派往骆甲军中后,凭借其勇武和豪侠气概,很快赢得士卒拥戴,并在一次清剿附近溃兵游勇的行动中身先士卒,再立新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其他前来投效的文士匠人,也各依其能,被安置妥当,整个集团如同一台逐渐磨合顺畅的机器,运转日益高效。
这一日,韩信正与蒯彻、孔聚商议如何应对汝阴一带态度暧昧的雍齿,亲卫来报,言墨司丞有要事求见。
“快请。”韩信立刻道。他对墨雪那边的进展极为关注。
墨雪步入厅内,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眉宇间难掩一丝兴奋。她向韩信及众人微微颔首致意后,便直接切入主题:“将军,新型鼓风装置经过多次试验,已趋稳定。采用此法制出的熟铁,品质远超以往,坚韧程度提升近三成!若以此铁打造兵刃甲胄,我军装备水平将大幅提升。”
说着,她让随行的工匠将一柄新打造的马刀和一片铁甲呈上。韩信接过马刀,只觉入手沉甸,刀身泛着一种不同于寻常铁器的幽暗光泽。他命亲卫取来旧式环首刀,两刀相斫,只听“铿”的一声,旧刀刃口顿时崩开一个缺口,而新刀仅留下一条浅痕。
“好刀!”一旁的蒯彻忍不住赞道。孔聚、召平等人也围拢过来,皆是面露惊异。
韩信又检查了那片铁甲,用手敲击,声音沉闷坚实。“此甲防御力如何?”
墨雪答道:“同等重量下,防御力约提升两成。若维持原有防御水平,甲胄重量可减轻一成五至两成,有助于提升士卒机动性与耐力。”
“妙极!”韩信大喜过望,“墨司丞此举,功莫大焉!如此一来,我淮泗儿郎便是如虎添翼!”他当即下令,“即刻起,将作司全力以此新法锻造军械,优先装备淮泗营主力及骑兵!”
“诺。”墨雪应道,随即又提出,“然,新法对木炭及铁料要求更高,现有储备消耗会加快,需加大采购与开采力度。”
“此事我已知会召法曹与仓曹掾协调,必优先保障将作司所需。”韩信毫不犹豫地支持。
墨雪的这次技术突破,无疑为韩信集团的实力增长注入了又一剂强心针。精良的装备,配合日益严明的纪律和不断高涨的士气,淮泗军的战斗力正在发生质的飞跃。
然而,暗流始终在涌动。随何再次从九江传来密报,内容更为紧迫:项羽已正式下令,命其麾下大将龙且为主将,项声为副,集结五万兵马,号称十万,不日即将南下,首要目标便是“剿灭韩信,平定淮泗”!同时,随何还探听到,项羽派出的使者已秘密接触了雍齿,许以高官厚禄,意图让雍齿在楚军南下时扰乱韩信后方。
风暴将至的压抑感,再次笼罩在谯城上空。
将军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韩信召集了所有核心文武。
“龙且、项声,统兵五万,来势汹汹。”韩信的声音沉静,听不出太多波澜,“诸位,有何对策?”
骆甲率先开口,战意昂扬:“兵来将挡!主公,我军如今兵精粮足,士气正盛,又有坚城可守,利器可用,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赵贲伤愈大半,也附和道:“末将愿为先锋,挫敌锐气!”
蒯彻则更为冷静:“龙且乃项羽麾下头号猛将,勇悍绝伦,非项冠可比。项声亦非庸才。且楚军兵力数倍于我,正面决战,恐非上策。彻仍坚持此前建言,当深沟高垒,凭城固守,挫其锐气,待其粮尽或寻其破绽,再图反击。”
孔聚沉吟道:“蒯先生之策稳妥。然,聚以为,亦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再往九江,游说英布。若能说动英布在此关键时刻有所动作,牵制楚军部分兵力,或使其后方不稳,则我军压力大减。”
召平则从后勤角度分析:“谯、柘、蕲三县粮草,加之近日购储,坚守三四月当无问题。然若战事迁延,则需早做筹谋。”
众人各抒己见,争论不休。韩信静静听着,目光扫过地图上淮泗与彭城之间的山山水水,最终定格在汝阴方向。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韩信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厅内瞬间安静下来,“龙且大军,不可力敌,只可智取。固守待机,是为根本。然,坐守孤城,非长久之计。”
他手指点向汝阴:“雍齿,疥癣之疾,却可能成为溃堤之蚁穴。在大军到来之前,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接着,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南方:“英布处,随何先生已打下基础,可再遣使者,携带重礼及我亲笔信,陈说唇亡齿寒之理,务必让其保持中立,若能有所动作,则更好!”
最后,他看向所有人,语气斩钉截铁:“传令三军,即日起进入战时状态!加固城防,整训士卒,囤积物资!同时,放出游骑,广布耳目,我要清楚掌握龙且大军的一举一动!”
“这淮泗之地,便是我们与项羽见真章的第一个战场!他要来,便让他尝尝我韩信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