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涧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淮泗每一个角落,其引发的震动远超上一次逼退龙且。如果说坚守柘县展现的是韩信的坚韧与防御之能,那么落马涧伏击,则是在野战中正面击溃了项氏嫡系精锐!这彻底颠覆了人们对韩信“只会守城”的刻板印象。
谯县城内,万民空巷,自发聚集在将军府外,欢呼声震天动地。“韩将军万胜”的呐喊此起彼伏,经久不息。许多经历过楚军暴行、家园被毁的百姓,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看到了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的真正希望。
将军府内,虽然气氛同样热烈,但韩信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他端坐主位,听着骆甲、赵贲(伤势未愈,但坚持参与军议)、钟离宁等人详细汇报战果与损失。
“此战,共毙伤楚军约一千八百余,俘获五百余人,缴获完好战马四百余匹,兵甲器械无数。项冠仅率不足五百残兵逃回蕲县,其帅旗、印信皆为我所获!”骆甲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赵贲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补充道:“末将率部尾随追击,又沿途截杀溃兵二百余人。项冠残部已如惊弓之鸟,缩回蕲县后紧闭城门,再不敢出。”
韩信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此战之功,在于上下用命,将士效死!骆甲指挥若定,弩阵建功;赵贲袭扰得力,断敌后路;钟离宁情报精准;墨司丞器械犀利;郑教习练兵有方;召法曹保障有力……诸位皆有功勋,待详细核定后,一并论功行赏!”
他首先肯定了所有人的功劳,随即话锋一转:“然,项冠虽败,蕲县仍在楚手。且经此一役,项羽必视我为心腹大患,后续报复,恐将更为酷烈。我等切不可因一时之胜而骄惰!”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称是。
“主公所言极是。”蒯彻抚须道,“项冠新败,蕲县楚军胆寒,正是我军趁势收复失地,并进一步巩固势力的大好时机!当速派精兵,收复蕲县,将楚军彻底逐出淮泗!同时,携大胜之威,招揽四方豪杰,稳固内部,以应对项羽之怒。”
韩信点头,这正是他所想。“骆甲、郑统听令!”
“末将在!”二人出列。
“命你二人,率淮泗营主力两千,并携部分床弩,即日出发,兵临蕲县城下!不必强攻,以威势迫降为主。若其不降,再行攻城。务必拿下蕲县!”
“诺!”
骆甲和郑统领命而去。如今淮泗营经过整训和实战洗礼,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士气正盛,收复人心惶惶、守军胆寒的蕲县,当无太大悬念。
处理完军事,韩信将目光投向内政与人才。落马涧大捷,不仅打出了威名,更如同一声号角,吸引了更多观望者的目光。
果然,随后数日,前来投效者络绎不绝。有精通律法、算学的文士,有擅长水利、工事的匠人,甚至还有一些小股的地方武装头领,带着麾下人马前来归附。召平与新任“仓曹掾”(负责粮仓管理,由一投效的精于数算的文士担任)忙得不可开交,负责甄别、安置这些新来者。
这一日,亲卫又引两人来见。一人年约三旬,身材高大,面容粗犷,自称陈胥,乃沛县游侠,曾与刘邦麾下樊哙等人有过交往,闻韩信之名,特来相投。另一人则让韩信心中微动,此人自称孔聚,来自鲁地,言谈间不仅通晓兵法,更对儒家典籍颇有见解。
韩信亲自考较二人。陈胥武艺精湛,性情豪爽,直言愿为先锋。孔聚则对答从容,分析局势颇有见地,尤其强调“仁者无敌”、“民心可用”。韩信心中欢喜,当即任命陈胥为校尉,暂归骆甲麾下;任命孔聚为“参军”,参赞军机,负责军中风纪与教化。
人才的不断涌入,使得韩信集团的架构愈发完善,文武兼备,呈现出勃勃生机。
然而,并非所有消息都是好的。随何自九江传回密报,言项冠败讯已传至彭城,项羽闻讯震怒,已在朝堂上咆哮,誓要亲提大军,踏平淮泗!虽因张耳在河北牵制,暂时无法全力南下,但楚军向淮泗方向增兵的迹象已非常明显。同时,周边一些原本保持中立或暗通款曲的势力,如占据汝阴一带的盗匪集团首领雍齿,态度也开始变得暧昧起来,显然是在观望风向。
“树大招风啊。”韩信看着随何的密报,对蒯彻、孔聚等人叹道,“击败项冠,虽扬我军威,却也引来了更强大的敌人和更多的忌惮。”
孔聚肃然道:“主公明鉴。然《易》云:‘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我军虽弱,然据义而行,民心所向,只要内部稳固,上下一心,纵有强敌,亦非不可抗衡。当务之急,乃进一步收拢民心,巩固根基,使淮泗之地,铁板一块!”
“孔参军所言甚是。”召平也补充道,“新政推行,律法清明,赋税公平,则民无怨言,根基自固。平近日梳理刑狱,清理积案,使民冤得雪,民间赞誉颇多。”
韩信深以为然。他深知,在这乱世,武力是保障,但真正的长久之道,在于治理,在于人心。
就在韩信着力于内政巩固之际,墨雪那边又传来了新的进展。她改进了炼铁炉的鼓风设备,虽然只是初步尝试,但炉温似乎有所提升,有望炼制出品质更好的钢铁,用于打造更精良的兵甲。同时,她对那种重型投石机进行了进一步优化,试图减小其体积和重量,提高机动性。
韩信亲自去将作司观看,对墨雪的钻研精神赞叹不已。他看着墨雪专注试验的侧影,看着她与工匠讨论时那熠熠生辉的眼神,心中不由感慨,此女之才,绝不仅限于守城器械,若能得其全心辅佐,对自己未来大业,助力不可估量。
“墨司丞辛苦了。”韩信走上前,递过一方干净的汗巾。
墨雪微微一愣,接过汗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和炭灰,轻声道:“谢将军。分内之事。”
“听闻司丞在改进炼铁之法?若有需协助之处,尽管开口。”韩信语气温和。
墨雪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澈:“确有些想法,然涉及颇多,需反复试验,不敢劳烦将军。”
“无妨,我虽不精此道,或可提供些不同思路。”韩信笑了笑,没有强求。他知道,有些信任与合作,需要时间慢慢建立。
潜龙的声望因落马涧大捷而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吸引着四方贤才如水归海。它的巢穴正在不断加固,爪牙日益锋利,目光也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然而,天空之上,更巨大的阴影正在汇聚,预示着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韩信知道,他必须在这风暴到来之前,让自己和这支队伍,变得足够强大,足够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