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院的晨光带着一丝滞涩的暖,落在林砚床榻边的青石板上,映出神树歪斜的影子。神树新抽的嫩芽并未枯萎,却总透着一股蔫蔫的死气,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焦黄,风一吹,便有几片无力地飘落,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林砚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褥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指尖的陨铁戒指时不时泛出一缕极淡的蓝光,转瞬又熄灭,像是在艰难地感应着什么,又像是力竭后的喘息。昨夜强行催动灵元抵挡邪祟,灵力耗损过巨,此刻稍一用力,胸口便传来阵阵钝痛,喉咙里还残留着未散的血腥气。
“再喝点药吧。”小满端着一碗温热的草药汤走过来,碗沿冒着袅袅热气,药香里混着淡淡的蜂蜜味——是她特意加的,想冲淡些苦涩。她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惊扰到林砚,另一只手的指尖缠着绷带,那是昨日在灵脉源头被混沌之气灼伤的,此刻还隐隐作痛,却被她藏在身后,不愿让林砚看见。
林砚顺从地喝下汤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心口的那份不安。“灵脉……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目光落在窗外的神树上,“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没清理干净。”
小满握着空碗的手紧了紧,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没事了,周老说灵脉的力量在慢慢恢复,过几天就好了。你别多想,好好休养才是。”话虽如此,她心底却清楚,那股与灵脉相连的悸动从未消失,反而像一颗埋在土里的毒瘤,时不时传来一阵微弱却尖锐的刺痛——那是残留的混沌之气,仍在悄悄侵蚀着灵脉。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玄狐狂躁的低吼。玄狐自昨夜从灵脉源头回来后,就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不再像往常那样围着两人撒娇,而是频繁地在院外打转,耳朵死死贴着地面,像是在监听地底的动静,连王大娘递来的灵果蜜饯都懒得闻一口。
“林队!小满姑娘!不好了!”姜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人还未进门,身影已出现在院门口。他身后跟着几位部落的老人,个个神色凝重,脸上布满了恐惧与焦虑,其中一位老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发黑的麦种,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林砚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小满按住肩膀。“你躺着,我去看看。”小满给了林砚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快步走到院门口,“姜垣,发生什么事了?”
“部落里出事了!”姜垣的声音带着颤抖,指了指那位老人手里的麦种,“你看,这是靠近灵脉山谷那几户人家的麦种,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全变黑了,种下去的苗也成片枯萎!还有家里的牲畜,一夜之间全蔫了,不吃不喝,像是中了邪!”
那位攥着麦种的老人上前一步,手抖得厉害,将麦种递到小满面前,声音沙哑:“小满姑娘,这是不是……是不是灵脉发怒了?昨天你们在山谷里和邪祟打斗,是不是惊扰了神明,才降下灾祸惩罚我们?”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涟漪。其他几位老人也纷纷附和:“是啊,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偏偏是灵脉异动之后……”“我家孙子昨晚还说,听到山谷里有怪响,像是鬼哭!”“会不会是那些外来者(指林砚等人)带来的不祥?”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小满心上。她看着老人们眼中的恐惧与质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想告诉他们,灵脉是被邪祟侵蚀,是林砚拼着受伤才保住了灵脉,可话到嘴边,却被胸口的闷痛堵住——那些发黑的麦种,萎靡的牲畜,确实与灵脉的异动脱不了干系。
“不是这样的!”屋内传来林砚的声音,她终究还是撑着坐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灵脉没有发怒,是残留的混沌之气在作祟。昨天那个邪祟虽被消灭,但他用禁术侵蚀灵脉,留下了隐患,那些麦种和牲畜,都是被残留的黑气所伤。”
“残留的黑气?”姜垣愣住了,“那……那该怎么办?我们部落的生计,全靠这些田地和牲畜啊!”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沉声道:“小满与灵脉有感应,能追踪到黑气的源头。周老懂古籍上的净化之法,苏婉善用草药辅助。你们先回部落安抚族人,我安排一下,立刻带人去排查。”
“不行!你不能去!”小满立刻转身,快步走到床边,按住林砚的胳膊,“你灵力耗损太大,还受了伤,必须休养。我去,我带着周老和苏婉去,一定能找到黑气的源头,净化干净。”
林砚看着小满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藏在身后、缠着绷带的指尖,心里一阵酸涩。他知道小满的性子,看似柔弱,实则比谁都固执。“那你一定要小心,”林砚伸手,轻轻握住小满的手,指尖的温度带着一丝凉意,“如果遇到危险,立刻用玄光镜碎片发信号,我会立刻赶过去。”
小满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我知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守护好灵脉,守护好部落。”
王大娘早已收拾好了草药包,里面装满了解毒的神树叶子、能暂时抵挡混沌之气的草药,还有一些应急的布条和药膏。她把草药包递给小满,又塞给玄狐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用灵果磨成的粉末,能安抚玄狐的情绪,也能驱散微弱的黑气。“玄狐跟着你去,它能察觉到危险,你们互相有个照应。”
小满接过草药包,摸了摸玄狐的头。玄狐像是听懂了,蹭了蹭小满的手心,眼神变得格外坚定,紧紧跟在她身后。
周老和苏婉也已准备妥当。周老手里攥着那本古籍,书页上标记着净化残留邪气的咒语;苏婉背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各种调和草药的工具。“我们走吧,越早找到黑气源头,部落的损失就越小。”周老沉声道。
小满最后看了一眼林砚,看到他眼中的牵挂与担忧,心里默念着“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转身跟着周老、苏婉和姜垣,快步走出了梅院。玄狐紧紧跟在她脚边,尾巴警惕地竖着,耳朵贴在地面,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林砚靠在床头,目光追随着小满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院门外。他伸出手,指尖的陨铁戒指又泛出一缕微弱的蓝光,像是在与小满身上的灵脉气息呼应。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却毫不在意,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小满,一定要平安。
王大娘走到床边,给林砚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小满是个有福气的,又与灵脉有缘,一定会没事的。”
林砚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神树的叶子还在一片片飘落,像是在诉说着灵脉的痛苦。他知道,这场危机还未结束,残留的混沌之气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才能守护好小满,守护好这片家园。
与此同时,小满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部落边缘。靠近灵脉山谷的几户人家,门前的田地一片荒芜,刚冒芽的麦苗成片发黑枯萎,地里的泥土也透着一股诡异的灰黑色。几只牲畜趴在圈里,奄奄一息,眼神浑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孩子们躲在屋里,透过门缝怯生生地看着外面,脸上满是恐惧。
“黑气的气息很浓。”小满闭了闭眼,集中精神感应着灵脉的悸动。那股刺痛越来越清晰,像是在指引着她方向。“在山谷的东侧,那里有一个隐秘的洞穴,黑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姜垣脸色一变:“那个洞穴?我知道,以前是族人们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因为地势偏僻,就废弃了,没想到竟被邪祟用来做了手脚。”
一行人立刻朝着山谷东侧赶去。沿途的草木都透着一股死气,叶片发黄枯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玄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对着洞穴的方向低吼,毛发倒竖,像是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来到洞穴门口,一股浓郁的黑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洞穴入口被杂草掩盖,若不是小满感应到黑气,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里。周老翻开古籍,沉声道:“里面应该有邪祟留下的禁术符文,这些符文会持续散发黑气,侵蚀周围的土地和生灵。我们必须小心,不能被符文的邪气所伤。”
苏婉从竹篮里拿出神树枯枝和草药,调和成一种绿色的药膏,涂抹在每个人的手腕和鼻尖:“这能暂时抵挡黑气的侵蚀,但作用有限,我们必须尽快完成净化。”
小满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玄光镜碎片。她能感觉到,洞穴深处的符文正在散发着强烈的邪气,与灵脉的力量相互冲撞。“我先进去探查一下。”她说着,就要往里走,却被玄狐拦住。玄狐对着洞穴低吼,像是在阻止她,又像是在说“我替你去”。
“玄狐,别闹。”小满摸了摸玄狐的头,“我与灵脉有感应,只有我能找到符文的准确位置。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小满弯腰钻进了洞穴。洞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气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四周,时不时传来一阵诡异的“滋滋”声。小满打开随身携带的火把,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刺痛越来越强烈,指引着她不断向洞穴深处走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红光。小满加快脚步,走近一看,只见洞穴深处的石壁上,刻着一个诡异的符文,符文周围缠绕着浓郁的黑气,红光就是从符文中心散发出来的,带着一股邪恶而狂暴的力量。
“找到了。”小满心中一喜,正要转身出去通知周老和苏婉,却不料那符文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黑气,朝着她扑来。小满猝不及防,被黑气击中胸口,瞬间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指尖的玄光镜碎片泛出蓝光,勉强挡住了后续的攻击。
她低头一看,胸口的衣服被黑气灼烧出一个小洞,皮肤也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之前被灼伤的指尖,此刻更是疼得钻心,绷带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不能退缩。”小满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引导着灵脉的力量。她能感觉到,灵脉的力量正在慢慢汇聚,顺着她的指尖,朝着符文的方向涌去。蓝光与符文的红光相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在两种力量的冲击下,慢慢消散了一些。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了玄狐的低吼和周老的声音:“小满,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满对着洞口喊道,“我找到了符文,你们快进来,用咒语净化它!”
周老、苏婉和姜垣立刻钻进了洞穴。看到小满胸口的伤口和石壁上的符文,周老脸色一变,立刻翻开古籍,高声念起了净化咒语。苏婉则快速调和草药,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草药汤递给小满:“快喝了,能补充你的灵力,也能缓解黑气的侵蚀。”
小满接过草药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汤药顺着喉咙滑下,体内的灵力似乎恢复了一些,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再次催动灵脉的力量,与周老的咒语相互配合,玄光镜的蓝光越来越强烈,一点点压制着符文的红光和黑气。
玄狐趴在小满脚边,对着符文低吼,时不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像是在帮忙驱散黑气。姜垣则守在洞穴门口,防止有意外发生。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穴里的黑气越来越淡,符文的红光也渐渐减弱。小满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固执地引导着灵脉的力量。她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彻底压制住符文的邪气。
终于,在周老最后一句咒语落下时,符文的红光彻底熄灭,黑气也消散无踪。石壁上的符文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道普通的刻痕。洞穴里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之前那股诡异的腥臭味也消失了。
小满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了下去。苏婉立刻上前,扶住她,发现她已经昏迷了过去,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她灵力耗损太大,又受了伤,必须立刻回去休养。”苏婉沉声道。
周老点了点头:“符文暂时被压制住了,但还没有彻底净化,需要每天来注入灵脉的力量,连续七天,才能将残留的邪气彻底清除。我们先带小满回去,等她醒了,再做打算。”
姜垣抱起小满,小心翼翼地走出洞穴。玄狐紧紧跟在身边,时不时用头蹭蹭小满的手臂,眼里满是担忧。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山谷里,给荒芜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暖光。小满被姜垣抱着,慢慢朝着梅院的方向走去。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紧紧攥着手里的玄光镜碎片,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而此刻的梅院,林砚正靠在床头,焦急地等待着。他指尖的陨铁戒指,终于泛出了一缕稳定的蓝光——那是小满平安的信号。他松了一口气,胸口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残留的邪气还未彻底净化,部落的人心还未安定,这场守护家园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