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河道、菌毯与苏醒的阴影
黑暗并非虚无，而是由流淌的数据、断续的能量脉冲、以及缓慢自我修复的冰冷程序构成的深海。林辰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探测器，被动接收着周遭环境的信息碎片：干涸河道的回声、地下气流的呜咽、远处岩层深处传来的、极低频的地质活动震颤……还有最重要的，身旁那个微弱但顽强的心跳与呼吸——陈文浩。
强制休眠并非睡眠，更像是一种最低能耗的待机模式。“终末剧场”的基础监控模块依然在后台以最低限度运转，如同黑暗中一盏功率极低的指示灯。
【核心能量恢复：0.7%… 0.8%…】
【熵变抑制插件（临时）剩余时间：00:42:17】
【环境威胁评估：低（当前区域）。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非畸变体，低威胁）。】
【贡献点数：21。】
恢复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但至少，环境暂时安全，陈文浩还活着。
当核心能量恢复到大约1.5%时，林辰的意识终于能“挣脱”那种纯粹的被动接收状态，开始尝试重新凝聚感知，启动更高阶的思维功能。
首先恢复的是“视觉”——或者说，是那种整合了环境数据扫描、能量感知以及自身信息投影的复合视野。视野边缘依然环绕着熟悉的淡蓝色数据光幕，但亮度很低，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
他“看”清了四周。
他们身处一条宽阔但已完全干涸的地下河道深处。河道顶部高达十余米，布满了钟乳石和倒悬的、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晶簇。河床铺满了细腻的、灰白色的尘埃（与“哭泣旷野”地表类似），踩上去会留下清晰的脚印。河道两侧的岩壁布满了水流冲刷的古老痕迹，以及一些早已石化、形态奇特的植物根须化石。
最引人注目的是岩壁和部分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天鹅绒般质感的暗紫色菌毯。菌毯表面有着极其规律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细微凸起，同样散发着柔和的幽蓝光芒，正是这光芒提供了主要照明，让地下空间笼罩在一片静谧而诡异的蓝紫色调中。空气微凉，带着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雨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味，几乎闻不到“熵”的腐朽气息，能量背景也异常稳定平和。
这里简直像是末日世界中的一个与世隔绝的、近乎“纯净”的绿洲。那些暗紫色菌毯…似乎具备某种吸收或净化“熵”污染的能力？它们散发的气息，甚至让林辰感觉意识深处的“杂音”都减轻了一分。
他转动“视线”，看向身旁。陈文浩依旧昏迷，但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呼吸平稳绵长。他背部和左腿的伤口被能量绷带（医疗包内的高级货）紧紧包裹着，不再渗血。脚踝处那淡金色的光点极其黯淡，但确实存在，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吸收着周围环境中那稀薄却纯净的能量。他的生命体征数据稳定在“危重但趋稳”的范畴。
暂时安全，环境有利。但林辰知道，这安宁只是假象。
他尝试移动“身体”。那半透明、由数据流和能量构成的形体响应着意念，开始缓慢地、不稳定地“流动”起来。这感觉极其怪异，没有肌肉的伸缩，没有骨骼的支撑，只有一种通过操控自身能量分布和空间“锚点”来改变形态和位置的抽象过程。他勉强将自己“凝聚”成一个相对稳定的人形轮廓，飘浮在离地几厘米的空中，避免了与地面尘埃的直接接触（这似乎能减少能量消耗）。
他检查自身状态。胸口那个淡金色的光旋，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是能量核心，也是信标融合点。右臂那晶体化的部分，光滑、冰冷、稳定，意念扫过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被约束的庞大而复杂的能量，既有混沌的暴戾底色，也有被信标秩序改造后的规则纹路，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暗金色的晶体指尖做出了精确的回应，指尖甚至能自发凝聚出一小簇极其微弱的、暗红与淡金交织的能量火花。
这手臂…似乎成了他新形态下最强、也最不可控的“武器”。
他将注意力转回兑换系统。21点，能做什么？基础物资最便宜也要十几点，而且他们现在似乎不需要立刻进食（林辰不确定自己还需不需要“吃”，陈文浩昏迷中也无法进食）。他看向环境扫描模块，之前兑换的扫描已经过期。
也许可以再兑换一次环境扫描，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地下河道，或许能找到食物、水源或其他资源？或者，兑换那个【高维感官滤网】，让自己思考更清晰？
就在他权衡之际，数据光幕突然无声地刷新了一条新的信息，不是系统提示，而是…一条加密的、来源不明的短讯，直接嵌入了“终末剧场”的本地数据流中！
“致混合态节点Lc-07-██：”
“检测到你的折跃残余波动及信标特征。你所在区域为‘菌毯生态保留地-07号’。菌毯为上古生态工程造物，具备弱效‘熵’过滤与信息稳定功能。注意：菌毯网络本身是高度敏感的分布式感知器，剧烈能量扰动或高频信息活动可能触发其防御机制或…吸引维护者。”
“西北方向，河道上游约八百米，岩壁存在人工开凿痕迹及能量屏蔽，疑似古前哨站入口。或许有你所需的部分资源与信息。”
“‘守望者’无法直接提供更多援助。警惕来自‘井’方向及‘剧场’本身的后续关注。活下去，观察者。”
“——信号源：███-████（已加密）”
又是一条匿名信息！而且直接发送到了他的“系统”里！是“守望者-07”（档案馆）的其他后手？还是“终末剧场”中某个别有用心的“观众”？或者是…“涅盘计划”的试探？
信息内容看似有帮助：指明了相对安全区域的性质，提供了资源点线索。但也充满了警告：菌毯是感知器，可能引来未知的“维护者”；要警惕“剧场”本身的关注（难道那些“观察者”不仅在看，还可能下场？）。
没有时间细究信息源的真伪。资源点是他们目前急需的。陈文浩需要更稳定的环境和可能存在的医疗设备或药物。他自己也需要能量恢复和了解自身状况的信息。
兑换！【基础环境扫描（一次性）】，8点！
【确认兑换。扣除8点。剩余点数：13。】
更详细的环境能量拓扑图在视野中展开。确实，以他们为中心，菌毯覆盖的区域能量场极其稳定平和，如同暴风雨中的宁静港湾。而信息提到的西北方向上游，岩壁上确实有一个被能量屏蔽巧妙掩饰的、规则的几何状结构，扫描显示其内部有微弱的、不同于菌毯的人造能量残留。
距离八百米。不算远，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段艰难的路程。陈文浩无法移动，林辰自己能量低微，形态不稳，带着一个人形物体移动消耗巨大。
也许…可以先尝试恢复一点力量，或者利用环境？
林辰的“目光”落在周围的暗紫色菌毯上。信息说菌毯能过滤“熵”，稳定信息。他自身现在就是一种高度不稳定、混合了混沌与秩序的信息-能量复合体。能否…利用菌毯的特性，辅助自己稳定状态，甚至加速能量恢复？
这是一个危险的尝试。信息警告菌毯是感知器，可能触发防御。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那半透明的形体，缓缓降低高度，让“脚部”最不稳定的能量流部分，轻轻“接触”到地面上的菌毯。
接触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