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馆那场震惊全校的监控事件,如同一场公开的处刑,不仅当众撕下了江心柔的最后一层伪装,更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将那些原本紧紧缠绕在她身边的虚浮人际关系一刀斩断。她曾经赖以维系“人设”的光环与尊贵身份,被彻底粉碎成了不堪的碎片。
明德高中这片她自以为熟悉、甚至能呼风唤雨的天地,仿佛一夜之间便翻转成了陌生的战场。那份记大过处分与全校通报批评的决定,就像一道无形的警戒线,冷酷地把她隔绝在所有人的信任与善意之外。
课间时分的教室里,再也没有人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分享八卦,也没有人伸出手邀她去小卖部。以往她只要轻轻蹙眉,立刻就有人关切询问,献殷勤般揣摩她的心意;如今,她周围的空气冷得像被抽空,形成了一块空白的真空地带。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同学,不是低头加快脚步,就是故意绕远路走,仿佛稍微靠近她,都会沾染上某种晦气与污点。
她最先失去的,是那几个曾经形影不离的“死党”。
李莉和孙薇——这两个平日里最卖力替她摇旗呐喊的“闺蜜”,现在见到她就像见了鬼。一次在洗手间门口不期而遇,狭窄的空间避无可避,李莉的脸瞬间煞白,唇角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心柔……心柔姐。”下一秒,她猛地扯住孙薇的手,连水都没敢洗,仿佛逃命般跌跌撞撞跑了出去。那慌乱的背影,比任何言语都更刺痛人心。
她们的离去,意味着昔日最忠实的追随者也彻底倒戈。
再往外,那些曾经围绕在她周围的边缘人物,也不再送来笑脸。她记得很清楚,前几天在教学楼门口,一个男生曾经卑微地提过“能不能帮忙递个社团申请表”,当时她随口应承,他就感恩戴德。如今再见面,对方只是淡漠地别过头,甚至眼神里还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你跌落神坛活该。
午餐时间,成了她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曾经的她,是琉璃花园中心那张桌子的主人,身边环绕着笑声与奉承。如今,当她端着精致的餐盘走过去时,那张“专属”桌子早已被别人占了。她站在那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突兀的冷场。笑声骤然消失,空气像是凝固,没有人开口邀请,也没有人给她让位。最终,她只能在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中,僵硬地转身,走到最边缘的一张空桌。那一顿饭,味同嚼蜡,仿佛咽下的不是食物,而是屈辱与孤立的铁块。周围的热闹与喧嚣,与她彻底绝缘。
网络世界更是冰冷无情。她曾经暗中操控的小号、用来散播谣言的阵地,如今已成废墟。几个常用的小号要么被封,要么被盗。她试着找回,却屡屡失败。论坛里关于她的帖子,几乎全是冷嘲热讽。【八一八那位人美心善假千金的下场】的帖子,点进去是密密麻麻的讥笑,将她昔日的风光与如今的狼狈对比,画面残忍。偶尔有零星几个人替她辩护,很快就被群嘲淹没,再也不敢发声。
她的气息急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颤抖,却连打下一行字的勇气都没有。再骂回去,只会让人笑得更欢。她终于明白,那个虚构的“人美心善”的人设,已被一锤粉碎,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学校里的老师们,也逐渐收紧了对她的态度。课堂上,提问的名字里再没有她。作业批改时,哪怕是微小的错误,也会被严厉指出,分数毫不留情地下滑。班主任看她的目光里,不再有往日的偏袒和和颜悦色,剩下的只是失望与疏离。
这种全方位的孤立,比直接的辱骂更让她窒息。她像一条被丢弃在岸上的鱼,周围明明有空气,却无法呼吸。
她曾试图反抗,想要挣扎。
她放下身段,主动去找李莉“解释”。“那天科技馆只是误会,我不是故意的……”话没说完,李莉就像兔子一样退了两步,眼神慌乱,结结巴巴:“心柔姐,别说了……我妈让我别再掺和了。”说完,她几乎落荒而逃。
她试着在昔日的小团体群里发消息:“周末新商场开业,一起去吗?”信息石沉大海,几个小时无人回应。直到深夜,才有一个女生发来一句敷衍的借口:“不好意思,要补课。”群里随即再度安静如死。
她甚至模仿起林晚照,硬着头皮走进图书馆,想要营造一个“痛改前非”的形象。可她根本静不下心,书本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周围的人埋头学习,偶尔抬头望她,眼神中闪过的不是认同,而是惊讶、诧异,甚至带着讽刺。她浑身发烫,如坐针毡。不到半小时,她便狼狈逃了出来。
每一次试图挽回,都像是用尽全力击打空气,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显得更加徒劳与可笑。
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这八个字像冰冷的镣铐,牢牢锁在她身上,让她寸步难行。
夜晚的江宅,灯火辉煌,她却只能躲在房间里,把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黑暗中,她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那声音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恨意,在这种绝境中疯狂滋生,像毒藤一样,爬满她心里的每一寸角落。
都是林晚照!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会沦落到此地?如果不是她抢走了所有的光环,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家千金!
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能享受所有人的追捧,而自己要像老鼠一样被唾弃?
一个声音在黑暗里低低嘶吼:毁掉她!一定要毁掉她!
这念头,逐渐成为她唯一的执念。它如火般在黑暗里燃烧,让她眼底浮现出怨毒与疯狂的光芒。
与此同时,阳光下的林晚照,正穿过喧嚣的操场。几个学妹看见她,激动地小声叫了声“学姐好”,然后红着脸跑开。同班同学走过来,自然而然地与她讨论新出的竞赛题。她神情平静,步伐沉稳。
阳光倾泻在她的肩头,温暖而明亮。人群中的目光,充满善意与敬佩。
她与江心柔,仿佛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在光明里,走在注定通往更高峰的道路上。
一个在深渊中,被孤立、被遗弃,最终只剩下毁灭他人的疯狂念头。
孤立无援,从未让江心柔反思,只让她一步步坠落到更加黑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