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纸张的油墨味,以及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
苏清弦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指尖在数位板上快速移动,屏幕上是徐术那本大热漫画最新一话的分镜草稿,线条凌厉,光影交错。
“清弦,有人找。”助理探进头来,表情有点微妙,“说是姓谢……在会客室。”
姓谢?苏清弦握着压感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她放下笔,指尖在微凉的桌面上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才起身走向会客室。
推开门,谢川墨正背对着她,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仅仅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午后的阳光为他周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却莫名显得疏离而冰冷。
听到开门声,谢川墨转过身。
深邃的五官在明亮的光线下更显立体,那双眼睛,如寒潭般深不见底,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落在苏清弦身上。
“谢先生,好久不见。”苏清弦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泓不起涟漪的湖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
“请坐。”她自己也在旁边坐下,姿态从容,背脊挺直。
谢川墨微微颔首,在她对面落座,真皮沙发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目光扫过苏清弦略显清瘦却依旧难掩清丽的面容,开门见山:“徐术的那本漫画。最近几话的节奏把控和氛围渲染,做得很好。”
他的语调平缓,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赞许。
“谢谢肯定,是徐老师和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苏清弦公式化地回应,指尖却微微收拢。她知道,这绝非他此行的目的。
果然,谢川墨话锋一转,如同锋利的刀片,精准地切入核心:“我今天来,是想谈谈苏晨的钢琴老师。”
苏清弦的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指尖一片冰凉。
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瞳孔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惊涛骇浪,没能逃过谢川墨锐利的眼睛。
他怎么会知道苏晨课后没有了钢琴辅导?!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冰冷地划过脑海——以谢川墨的权势,想要调查她和孩子们,易如反掌。
苏清弦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端起桌上助理刚送来的水杯,指尖的冰凉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才稍稍找回一丝实感。
她抿了一口水,压下喉咙口的干涩,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谢川墨:“谢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谢川墨仿佛看穿了她的惊疑,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不必紧张。苏晨在圣德兰的音乐天赋,他的钢琴老师提起过,又得知最近没有上辅导。”
“我恰好认识一位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钢琴家,最近在国内休整。苏晨是块璞玉,值得更好的雕琢。”
他看了苏清弦一眼,怕苏清弦拒绝,思索了一秒说道“他也是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清弦的心上!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谢川墨如此直白、如此理所当然地捅破时,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瞬间白了脸。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这看似温和的“钢琴家”提议背后,藏着的是不是……抚养权的争夺?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镇定,在这一刻都显得摇摇欲坠。
苏清弦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
她猛地放下水杯,杯底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却突兀的声响。
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株在寒风中绷紧的竹子,眼神里所有的平静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所取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
“谢先生今天来,是准备跟我谈……苏晨的抚养权吗?”
会客室里瞬间陷入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城市隐约的喧嚣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显得遥远而模糊。
谢川墨脸上的从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完全没料到苏清弦会如此直接、如此尖锐地将话题引向这个方向。
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探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抚养权?她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我们之前不是恩爱的夫妻?]
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不可能。
[不恩爱,怎么会甘愿为我生孩子]
唯一的解释是……清弦还在怪他。
怪他当年的缺席,怪他此刻的“突然出现”。
这份怨怼,让她本能地将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解读成了恶意和掠夺。
这样想着,谢川墨心中那点微妙的刺痛感,反而被一种“理解”和“需要补偿”的自我安慰压了下去。
苏清弦没有给他解释或反驳的时间。
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去维持表面的平静,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坚持:
“如果……如果谢先生是为此而来,”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谢川墨,那眼神里有脆弱,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母狼护崽般的、不容侵犯的决绝。
“那么……抚养权的问题,最终还是要询问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她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无比沉重:
“如果……如果他们愿意跟我。那么,谢先生,尽管谢家家大业大,权倾一方,”
她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鸣的坚定,“我苏清弦,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争到底!”
“如果……”她顿住了,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种极其苦涩的东西。
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和深不见底的痛楚,“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
后面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消散在空气里。她没有说下去。
因为那个可能性——孩子们选择离开她,走向那个能提供更优渥生活、更广阔未来的父亲——仅仅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足以让她心胆俱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陷入无边黑暗。
她不知道那时自己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