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类已经诞生器灵的法器,大多有着自己的思维和算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在他身后。
话音刚落,白骨幡突然微微一颤,幡杆上的白色鱼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幡面上的羊首图案似乎活了过来,羊眼眨动了一下,翅膀轻轻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黑气从幡面溢出,在空中凝聚成一缕淡淡的烟雾。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苍老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和讨好:“别别别,小友有话好商量,莫冲动,莫冲动呀幺儿!”
“幺儿?”
林飞宇挑眉,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想占小爷便宜?”
他三世为人活了多年,除了家中长辈,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称呼他,这白骨幡的器灵未免太过不知好歹。
“不是不是,”那声音连忙解释,口音依旧浓重,带着几分急切,“就是觉得小友面善,想和你亲近亲近些噻!绝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小友莫要误会。”
“我认识你吗?跟你很熟吗?”
林飞宇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右手悄然握紧,体内灵气暗自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你这法器邪气森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吧,到底有什么图谋?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唉,你这个娃儿,怎么能以貌取人噻!”
白骨幡轻轻晃动了一下,幡面微微起伏,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要知道,当年我压厌幡可是东土旁门左道中能排进前百的厉害法器!想当年,我主人凭借我在南瞻部洲闯下赫赫威名,多少修士闻风丧胆,俯首称臣,要不是门下弟子参与上古大战被人阴了,我哪里会被埋在岷山数百年不见天日嘞!”
说起当年的荣光,器灵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与怀念,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叱咤风云的年代。
“压厌幡?”林飞宇心中一动,想起了“卿月怜”笔记中记载的相关内容,那笔记中曾提到过一种名为“压厌幡”的邪器,擅长厌胜之术,威力无穷,没想到竟是眼前这杆白骨幡,“你说的是厌胜术?那你是哪一门派的?”
“圣母门下,造畜一脉!”
压厌幡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语气中充满了骄傲,“小友,造畜一脉的大名,你总该听说过吧?厉害不?当年在旁门左道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嗯,确实听说过。”
林飞宇点头,神色平静。造畜一脉作为东陵圣母门下的重要分支,擅长以厌胜术操控生灵、改变形态,在上古时期的旁门左道中确实颇具名气。
他们炼制的法器、施展的术法都极为诡异,能将人变成牲畜,将牲畜变成猛兽,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卿月怜”的笔记中也提到,这一脉的术法过于阴邪,往往会对施术者和受术者造成难以逆转的伤害。
施术者长期修炼这类阴邪术法,容易导致心性大变,变得残忍嗜杀,甚至会遭到术法反噬,损耗自身根基;而受术者一旦被转化形态,若不能及时解除术法,久而久之,便会彻底丧失人性,沦为真正的牲畜。因此,造畜一脉树敌颇多,在修行界名声极差,被正道修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可不!”
压厌幡器灵的声音愈发得意,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过往的荣光之中,滔滔不绝地说道,“想当年,我跟着主人南征北战,横扫南瞻部洲,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其他旁门左道的势力,都不敢轻易招惹我们造畜一脉。有一次,主人带着我闯入一个正道大宗门,凭借我施展的厌胜术,将那宗门的掌门变成了一头猪,其余弟子不是变成了狗,就是变成了鸡,整个宗门乱作一团,我们趁机搜刮了无数天材地宝,扬长而去,那场面,至今想来都让人热血沸腾噻!”
“被灭门了,道统已绝。”
林飞宇不紧不慢地开口,打断了器灵的长篇大论,语气平淡,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器灵的头上。
“……你,你,你这娃儿!”
器灵的声音瞬间变得气急败坏,幡面剧烈晃动起来,黑色符文闪烁不定,散发出浓郁的邪气,周围的草木都被这股邪气影响,微微枯萎,“看你面善,和你好好说话,怎的如此恶毒,出口伤人!我造畜一脉如此厉害,怎么可能被灭门!你这是在污蔑!”
看着压厌幡气急败坏的模样,林飞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淡淡解释道:“岷山一战,三千旁门,八百左道,近乎全军覆没。东陵圣母门下的几个分支,猫鬼、履壁、差神、祝诅、调禽、造畜、幻伎、梵杖,如今都已道统断绝。”
他顿了顿,回忆着前生在书院学到的内容,继续说道:“唯有蛊毒一脉因与南越蛊虫术法相近,当年大战时损失较小,尚有少量传人隐居南疆,久不入中土,从此销声匿迹;厌胜一脉的部分修士遁藏民间,放弃了原本的修行法门,靠着给人看风水、改运势苟延残喘,早已没了当年的威风;扶乩一脉则隐姓埋名,在东海南海的渔民之中偶尔还能听到些许传闻,据说他们如今靠着占卜渔汛、预测天气为生;走阴一脉远遁北地,与当地蛮族融合,开枝散叶,术法也与蛮族巫术相互结合,变得不伦不类;赶尸一脉虽在民间尚有传承,但术式早已残缺不全,沦为下乘,如今只能驱赶几具普通的尸体,再也没有当年操控万千尸军的魄力。”
这些信息,都是他从过往的见闻中整理而来。六百年来,修行界经历了数次浩劫,上古大战、秘境崩塌、正邪大战,每一次都死伤无数,而旁门左道由于行事乖张,树敌众多,更是首当其冲,成为了被打压的重点对象。许多曾经辉煌的门派,都在这些浩劫中烟消云散,化为历史的尘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压厌幡器灵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幡面的暗黄色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上面的羊首图案也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六百年……已经过去六百年了吗?我竟然被困在岷山六百年了……”
它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失落,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六百年的时光,对于修士而言或许不算太长,但对于一件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尸堆中,只能依靠吸收尸气勉强维持灵智的法器来说,却是一段无比漫长而痛苦的岁月。
它一直以为,只要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就能再次追随主人,重现造畜一脉的荣光,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道统断绝的噩耗。
看着压厌幡失魂落魄的模样,林飞宇不禁摇了摇头。时过境迁,岁月最是无情,哪怕是拥有灵智的法器,也难逃时光的冲刷。六百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辉煌的门派烟消云散,足以让曾经的赫赫威名化为过眼云烟,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拿下他们,论功请赏!”
一声冷厉的喝声从周围的密林之中传出,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几分贪婪与狠戾。
紧接着,无数白色粉末如漫天飞雪般朝着林飞宇和压厌幡撒来,那粉末细密如尘,在空中飘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让人闻之欲呕。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黑色渔网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半空中骤然罩下,渔网之上布满了细密的倒钩,闪烁着寒光,将两人笼罩其中,避无可避。
“化功粉”和“弥天罗”!
林飞宇瞳孔微缩,瞬间认出了这两种东西,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上一世,他身为代国六王子,对代国暗部的这些阴毒手段再熟悉不过。化功粉是代国暗部特制的毒药,以数十种阴寒毒草炼制而成,一旦吸入体内,便能迅速瓦解修士体内的法力,使其经脉堵塞,逐渐失去修行能力,沦为废人;而弥天罗则更为歹毒,是用充满怨气的少女头发和秘制油脂编织而成,不仅坚韧无比,寻常法器难以斩断,还能散发阴寒之气,侵入被束缚者的经脉,使其筋骨酥麻,越挣扎缠绕得越紧,最终被活活勒死。
凭借这两种手段,代国暗部的成员哪怕修为低下,甚至没有修为,也能成功擒获修为远超他们的修士。当年,代国暗部便是靠着这两种东西,擒杀了不少敌对国家的重要人物和宗门高手,名声在外,让人闻风丧胆。
不过这些手段,对如今的林飞宇而言,却丝毫没有作用。
林飞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转生后的莲藕肉身对各类毒素、阴寒之气有着极强的抗性,化功粉的毒性再烈,也难以侵入他的体内;而弥天罗的阴寒之气,对他而言更是如同挠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