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从未想过，对方的手段竟然会厉害到这种地步。连何罗鱼这样活了千万年、举手投足间就能撕裂空间的老怪都自愧不如，甚至连仙人都未必能做到，这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
何罗鱼看着林飞宇震惊的模样，并没有停下话语，而是继续说道：“吾从未听过见过，能将一个意志强行融合到不同的肉身之中。千万年的岁月里，吾见过的法门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上至仙人渡劫的秘法，下至凡人续命的偏方，吾都有所涉猎，可此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还有几分对这种未知法门的好奇。
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见遍了世间所有的奇闻异事，早已做到宠辱不惊，可林飞宇的情况，却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那颗沉寂了千万年的心，重新燃起了探究的欲望。
听着何罗鱼的感慨，林飞宇彻底惊呆了。他呆呆地站在何罗鱼掌心，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个念头在里面冲撞、嘶吼。“这么厉害的吗？”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几分茫然，“自己何德何能啊，能让一个大佬如此辛苦的多次复活，难道说，自己身上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在他的脑海里蔓延开来。他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自己的身上或许隐藏着连大能都觊觎的秘密，这意味着他未来可能拥有无限的潜力；不安的是，这样的秘密，对现在实力低微的他来说，或许不是机遇，而是灭顶之灾，一旦被其他修士知晓，他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就在这时，一个疑问突然涌上心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驱散了他心中的混乱。他抬起头，望着何罗鱼的眼睛，疑惑地问道：“等等，前辈，你说意志，什么意思？”
刚才何罗鱼的话里，多次提到“意志”这个词，这让他有些不解。在他的认知里，修仙界的复活手段，要么是夺舍魂魄，占据别人的肉身；要么是转世重修，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投胎。他从未听过“意志融合”的说法，这与他所知的一切都截然不同，让他不得不开口询问。
何罗鱼看着他疑惑的模样，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耐心地解释道：“就是说，你并不符合我说的任意一种情况。非要解释的话，你就像是包含着你这个人的记忆、情感、认知的‘意志核心’，被强行融合进这具肉身之中，在这个过程中，湮灭了或者是封印了这具肉身原主的意志，强横的占据了这具肉身的全部，包括他的真灵、经脉、甚至是修炼根基。”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条触手在空中比划着。那触手顶端的吸盘轻轻开合，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灵光，形成了一幅幅简单的画面：先是一道代表林飞宇意志的金色光点，然后是一具代表代阅肉身的轮廓，金色光点猛地冲向轮廓，与轮廓内部代表代阅意志的灰色光点碰撞、融合，最终金色光点占据主导，灰色光点则被压制在角落。他试图用这种直观的方式，让林飞宇更容易理解这个复杂的概念。
“什么？”
林飞宇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复活竟然是这样的情况。既不是夺舍，也不是转世，而是将自己的“意志”强行打入别人的肉身，压制甚至湮灭原主的意志，占据别人的一切。
这和他之前设想的穿越、转世重修完全不同，甚至颠覆了他对修仙界复活手段的认知，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何罗鱼见状，继续问道：“知道诡上身吗？”
“知道。”
林飞宇下意识地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干涩。诡上身这种事在修仙界并不罕见，他也曾听人提起过。通常是一些修为较低的诡魂，为了继续留在世间，强行占据活人的肉身，虽然能暂时控制身体，但往往会与原主的魂魄产生冲突，难以长久。
“诡上身的话，也就是一个魂魄强行占据了一个有主的肉身，这个过程是暂时的。”
何罗鱼缓缓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解释的意味，“在进行的过程中，有可能将原主的魂魄压制，或者暂时踢出去，但是除非命理命格相通，否则很快会被原主夺回肉身，甚至可能被原主的魂魄反噬，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林飞宇身上，语气变得更加严肃：“而你呢，就像是将一个人的意志，凝结成一道无坚不摧的楔子，狠狠打入一个真灵完整、肉身完好的躯壳中，一点点覆盖他的意志，侵蚀他的真灵，直到彻底占据整个肉身。至于原主吗，如果你没有完全融合他的真灵，吸收他全部的记忆的话，那他就是将自己的意志躲藏到了元神深处，如同蛰伏的野兽，不被你发现，却随时可能出来与你争夺肉身的控制权。”
何罗鱼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刀刀划破林飞宇心中的幻想，将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在他解释的过程中，林飞宇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仿佛失去了灵魂。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那些曾经支撑着他前行的信念。比如“自己只是意外穿越”、“占据肉身是无奈之举”，此刻都变成了笑话。
“什么穿越，什么转世重修，什么仙人抚顶，都是狗屁，从头到尾都是狗屁！”他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
“努力一场，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只是个记忆体，连个人，不，连个诡都不算！”
他想到了被白未央杀死的那具肉身的原主。那个他甚至不知道姓名的年轻人，因为他的到来，失去了生命；想到了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代阅，因为他的占据，被压制在识海深处，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加上被白未央杀死的那具肉身，加上现在这具代阅的肉身，自己还间接的害死了两个人！”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命运的棋子，可现在才发现，自己或许才是那个最残忍的掠夺者，用别人的生命和未来，换取自己的“重生”。
“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不～”
一声凄厉的呐喊从林飞宇口中发出，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痛苦和不甘，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临死前的哀嚎。
声音在混沌海的投影中回荡，引得周遭的碧绿色浪涛都剧烈地翻滚起来，原本只是缓缓涌动的浪潮，瞬间变得狂暴，如同愤怒的巨兽，朝着四周疯狂冲击，空间裂缝再次密密麻麻地出现，整个混沌海都仿佛因为这声呐喊而陷入了混乱。
何罗鱼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意志融合的细节，比如这种融合可能带来的后遗症，比如原主意志复苏的风险。突然听到林飞宇这声呐喊，他顿时停下了话语，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目光落在掌心的林飞宇身上。
只见林飞宇的元神开始不停抖动，周身原本稳定的淡金色威光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的灵体边缘甚至出现了一丝丝溃散的迹象，那些溃散的灵光如同破碎的琉璃，在虚空中一闪而逝，仿佛他的元神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在这片混沌海之中。
“唉，还是太年轻啊，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心智失衡，道心崩碎了吗？”
何罗鱼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也有些理解。换做任何一个人，得知自己只是一段记忆的载体，还间接害死了两个人，恐怕都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尤其是林飞宇，从平凡世界穿越而来，本就比其他修士更看重“自我”和“生命”，这样的真相对他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
他当即准备出手。一条触手缓缓抬起，顶端的吸盘闭合，周身萦绕起温和的灵光，那是他准备用来稳定林飞宇元神的本源之力。
他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帮林飞宇压制住溃散的元神，保住他的性命。毕竟，林飞宇身上不仅有他儿子的气息，还隐藏着连他都无法理解的秘密，他可不想让这个有趣的小家伙就这么魂飞魄散。
可就在他的触手即将触碰到林飞宇的瞬间，林飞宇的元神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那种安静并非平静，而是一种死寂般的沉寂，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紧接着，“呼”的一声，一道灰色的气息从林飞宇的元神中猛地吐出，那气息并非浓郁如雾，而是凝练如丝，如同一条蛰伏了许久的灰色毒蛇，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之气，朝着前方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