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乃拎着木箱走到训练场边,刚把箱子放下,玄从拐角处走来,披着外袍,肩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他看见她,脚步顿了下:“还没睡?”
“想再练会儿。”她伸手去开箱扣。
“今天不练了。”玄走近,声音不高,“跟我去药房。”
她抬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沉,像是刚从某个她没去过的地方回来。
她没问,默默合上箱子,跟着他走。
药房在族地西侧,离主居所远一些,夜里没什么人走动。门开着,里面点着一盏油灯,光晕不大,照出床沿和几排架子。药味比训练场边那瓶止血膏浓得多,混着铁锈似的气息。
床上躺着个人,右臂缠着绷带,从肩膀一直裹到手肘,布条边缘发暗,像是渗过血。他闭着眼,呼吸慢,但胸口起伏得不太稳。
玄站在床边,低声说:“阿正的队友,昨天回来的。”
千乃站在门口,没再往前。
那人忽然动了下,眼皮颤了颤,睁开一条缝。他视线模糊地扫过玄,又慢慢移到门口,停在她身上。
“……玄的孩子?”他声音很轻,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千乃没动。
玄轻轻推了下她后背。
她往前走了两步,在床边站定。距离够近了,她能看清他脸上有道划伤,从颧骨斜到下巴,结了黑褐色的痂。右臂的绷带下面,查克拉的波动断得彻底——不是她练习时那种“卡住”,是整条经络被硬生生截断的死寂。左肩也堵着,查克拉像被压住的水,在淤积处微微发烫。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朝那绷带伸过去。
“别碰。”玄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不重,但很稳,“伤口没愈合,碰了会化脓,也会打乱他体内的查克拉流动。”
她收回手,掌心贴在自己左臂外侧。那里今天练苦无时磨红了一块,现在还有点刺痒。可眼前这人的伤,不是痒,不是痛,是“废了一段路”。她昨天还在想怎么让查克拉冲过卡点,可这个人,是路被砍断了,再快也没用。
床上的人笑了笑,嘴角扯得有点僵:“你……在练查克拉控制?”
她点头。
“真好。”他声音低下去,“我要是再快半秒,就能把查克拉送到手臂,刀来了也能挡一下。”
他顿了顿,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指了指自己右肩:“现在……连抬都抬不起来。”
千乃看着他那只手。手指有点抖,查克拉在指尖断断续续,像风里快灭的火苗。
“你查得很快。”他看着她,“玄跟我说过,三岁就能提炼稳定查克拉……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她没说话。
“小千乃。”他声音更轻了,但每个字都清楚,“你要变强。不是为了赢谁,是为了……能挡住那一刀。”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昨天夜里,她还在模拟出刀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快。她以为快就是强。可现在,刀不是用来出的,是用来挡的。挡在族人前面,挡在父亲前面,挡在所有会倒下的人前面。
她忽然问:“你当时……看见敌人了吗?”
那人闭了下眼:“看见了。普通上忍,穿灰衣,刀上有查克拉涂层。他从侧面冲过来,我没转过来。”
“如果你查克拉更快呢?”
“快没用。”他摇头,“我慢的是反应。等感觉到查克拉逼近,已经晚了。”
玄在旁边说:“他被三人围住,地形窄,退不开。”
千乃沉默。
她想起自己画的那张纸——兔、蛇、风。她能分出生命的节奏,可战斗的节奏呢?偷袭的节奏呢?她还没记过。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纸,展开看了一眼,又折好,塞回内袋。
药房里安静下来,只有油灯芯偶尔“噼”一声。那人又闭上眼,呼吸慢慢平了些。
玄轻轻拍了下她肩膀:“走吧。”
她跟着他出门,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在脸上有点凉。玄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抱起来,用查克拉在她周围裹了一层,挡风。
她没挣扎,也没靠他,就坐在他臂弯里,看着族地的路在脚下往后退。
走了好一段,她突然开口:“爸爸,如果查克拉够快,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玄没立刻答。他脚步没停,但呼吸沉了半拍。
“快不够。”他说,“敌人不会等你运查克拉。他们专挑你换气、结印、转身的空档。快得有预判,还得有经验。”
她皱眉:“那怎么变强?”
“一步步来。”他说,“你现在练的每一下,都是在攒能活下来的本钱。”
她没再问。
风吹过来,她把脸偏了偏,躲进他外袍的边角。她想起那人右臂的死寂,想起他抬不起来的手,想起他说“挡住那一刀”。
她以前觉得变强是为了通过考核,为了在推手时赢明,为了让族老点头。现在她明白了,强不是为了赢,是为了不让别人倒下。
回到家门口,玄放下她。她没立刻进屋,站在台阶上,抬头看天。云散了些,露出几颗星,不算亮,但看得清。
“去睡吧。”玄说。
她嗯了声,转身要进门,又停下:“爸爸,明天……我能再去药房吗?”
玄看了她一眼:“看伤?”
“我想看看查克拉是怎么乱的。”她说,“还有……他们怎么治。”
玄沉默几秒:“可以。但不准碰伤口,不准干扰治疗,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她走进屋,脱下外衣,换上睡衣。没开灯,摸黑走到床边坐下。从床底拖出木箱,打开,把那张记录纸拿出来,翻到空白页。
她拿出笔,写下两个字:伤员。
然后在下面画线,分出三栏:查克拉状态、身体表现、应对方式。
她盯着“应对方式”那栏,很久没动笔。
最后,她只写了一个词:快。
不是她现在练的快,是能赶在刀落下之前就动起来的快。
她合上纸,放回箱子里,盖上盖子,绑好绳子。
站起来,走到墙边,取下那把苦无。刀身冷,握在手里有点沉。她试着注入查克拉,刀尖微微发亮。
她翻腕,出刀,收刀,动作比昨晚快了一拍。
一次,两次。
第三次,她忽然停住,刀尖对着虚空。
她没在想怎么出刀。
她在想——如果那一刀冲着玄来,她能不能在他转身前,把查克拉送到手臂,把苦无挡出去。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她练的每一秒,都不能只为了“稳”,也不能只为了“快”。
得为了“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