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高台上的碎发被带起一角,千乃抬手按住,指尖触到袖口那张纸的边角。她没抽出来,只是轻轻一压,转身就走。
脚步比平时慢半拍,不是累,是心沉了下来。刚才那个年轻族人举着护腕奔跑的样子还停在眼前,笑声混着呼喝声从后院传来,工坊那边锤声未歇。可这些热闹像是隔着一层水,听得到,却不再牵动她的情绪。
她径直去了族务厅,穿过长廊时脚步才重新稳住。密室门关上后,她取下腰间令牌,插入案几下的暗槽。卷轴柜缓缓滑开,一排陈旧的竹简静静立着。她的手指在一列编号上停顿片刻,抽出最末一支,封皮写着“戌寅年·春·护卫任务残录”。
竹简展开,字迹模糊,墨色干涸如枯枝。她逐行扫过,目光落在一段被朱笔圈出的记录上:“……遭遇不明袭击,全员战死,唯侦查忍者甲提前离队探路,幸免。”
甲——代号“影七”,姓名:日向和也。
她将这个名字默念一遍,指腹在竹简边缘划了道浅痕。十年了,没人再提这四个字。当年她年纪小,只听说父母奉命护送一名火之国贵族,途中遭伏,全队覆灭。她继承圣女之位后查过几次,都被长老以“证据湮灭”为由驳回。
现在不一样了。
她合上竹简,从袖中取出一张新纸,将信息记录下来:日向和也,曾属日向侦察营,最后登记居所——火之国东境,雾谷村。
那是靠近边境的小村落,地图上几乎不标名字的地方。但她记得母亲说过,那里有片梅林,冬天开花。
她把纸折好,夹进随身携带的战术册里,起身推门。
苍已经在门外等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他站在廊下,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声音不高,“你要的东西,我替你准备好了。”
千乃没问是什么,只点头:“谢谢。”
“别急着谢。”他侧身让开一步,“长老会刚散,你递的‘边境巡查’申请批了,名义上是检查外围哨点,实情……他们心里有数。”
“所以他们同意了?”
“有条件。”苍看着她,“不准提旧案,不准单独行动,不准接触任何敏感信息。你以巡查使身份出访,带两名护卫,行程由我亲自核定。”
千乃嘴角微动:“还算宽松。”
“你当他们真不怕?”苍低声道,“当年那场袭击,现场没留下丝查克拉痕迹。那种干净,不像逃,也不像毁,倒像是……被人从根上抹掉了。”
她眼神一凝。
“所以我才说,他们同意,是因为你也给了他们理由。”苍盯着她,“你说‘若有人掌握清除痕迹之术,未来可无声无息杀入族地核心’。这话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千乃没应声,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块玉佩。
苍看在眼里,语气缓了些:“你母亲的东西,你还留着?”
“一直。”她说。
“那就带上吧。”他把布包递过来,“换洗的衣裳,伤药,还有这个。”
布包打开,是一对轻便护腕,表面看不出纹路,但内侧刻着微型导流槽。她一眼认出是主匠的新作,和今早交来的那批一样,只是更薄、更贴合。
“他说,你用得上。”
她把护腕收下,又接过一套深灰忍服,没有族徽,便于隐匿身份。
“我不会惹事。”她说,“只想见一个人。”
“我知道。”苍顿了顿,“但你要记住,活着的人未必愿意开口。有些记忆,压一辈子都比说出来轻松。”
“可我必须知道。”她声音很轻,却像铁打的一样,“他们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苍看了她很久,终于点了头。
她回去换了衣服,把玉佩用细布裹好,贴身挂在胸口。玄留下的查克拉警报符缠在左臂内侧,测试时指尖掠过,符纸微微发热,表示感应正常。
然后她去了祠堂。
门推开时没发出声音,香炉冷着,牌位整齐排列。她在父母灵前站定,没点香,也没说话,只是从行囊里取出一块合金护腕,轻轻放在供桌上。
护腕泛着哑光,边缘打磨得圆润,是她亲手定下的规格。三层结构,外层抗冲击,中层导流,内层缓冲。她戴过,也试过,能扛住她全力一击而不裂。
“你们的女儿,现在有刀,也有拳。”她低声说,“接下来的事,我想自己走完。”
说完,转身离开。
苍已在大门外等候,两名上忍并肩而立,神情肃然。一人背着长刀,另一人腰间挂满工具包,显然是擅长追踪与野外生存的老手。
“路上听她安排。”苍对他们说,“若有危险,优先护她撤离。”
两人齐声应下。
千乃走上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族地。高台方向风依旧吹着,工坊屋顶的瓦片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叮当声隐约传来。后院那边,有人在练拳,节奏整齐,一声接一声。
她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三人同行,脚步落在石道上,渐渐远离喧嚣。出了外门,便是通往边境的土路,两旁林木渐密,阳光被割成细条洒在地上。
经过了几天的快速前行,前方出现岔道。一条通向商道集镇,另一条窄得多,蜿蜒进山,路旁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雾谷村。
领路的上忍看向她:“走哪边?”
千乃没犹豫:“进山。”
那人点头,带头踏上小路。地面开始起伏,落叶覆盖路径,脚步声变得沉闷。林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沙响。
她走在中间,手始终贴在左臂,确认警报符的位置。玉佩贴着胸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带来一点温热的触感。
又行了一阵,前方忽然传来鸟鸣,短促两声,像是某种警示。
背刀的上忍立刻停下,抬手示意警戒。
千乃也顿住脚步,白眼瞬间开启。
林中空地上,一只山雀扑棱飞起,树枝晃了晃,露出半截褪色的布条,绑在树干上,随风轻摆。
她上前两步,伸手扯下。
粗麻布,颜色发灰,边缘磨损严重。翻过来一看,背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
“别找我。他们还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