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一点点压暗了京城的天际。沈砚坐在营房的案前，指尖捏着一封刚截获的密信，信纸是特制的油纸，上面用密语写着 “三更，漕运码头，盐铁带货，勿误”。字迹潦草仓促，墨渍晕染，显然是匆忙中写下的。
“盐铁官营，私运就是掉脑袋的罪。” 赵虎凑在一旁，粗眉拧成一团，“阉党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公然走私盐铁，这背后得牵扯多少利益？”
沈砚没说话，指尖摩挲着油纸的纹路。密信是吴峰在整理吏部尚书旧卷宗时发现的，夹在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里，用蜡封着，若不是吴峰心思细腻，根本发现不了。结合之前陆炳给的密报，魏公公近期频繁与外地官员通信，这 “漕运码头”，定然是阉党走私贪腐的关键据点。
“吴峰呢？” 沈砚抬头问道。
“去码头周边打探消息了，按您的吩咐，扮成货郎，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赵虎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沈百户，这事儿要不要跟陆大人说一声？咱们只带百名校尉，万一阉党在码头布了重兵，怕是应付不过来。”
沈砚摇了摇头。陆炳正在暗中调查阉党核心成员，不宜打草惊蛇。“三更行动，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你带二十名精锐，跟我去码头，其余人留守衙门，以防不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盐铁关系民生，阉党私运牟取暴利，苦的是百姓。这趟浑水，我们必须蹚。”
赵虎重重点头：“属下听您的！”
夜色渐深，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屋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沈砚换上一身普通的短打，将绣春刀藏在腰间，带着赵虎和二十名校尉，悄悄离开了锦衣卫衙门。
雨越下越大，路面变得泥泞湿滑，踩上去发出 “咯吱” 的声响。沈砚一行人借着夜色和雨幕的掩护，朝着漕运码头的方向走去。沿途的百姓早已熄灯休息，只有几盏灯笼在雨雾中摇曳，像鬼火般忽明忽暗。
“沈百户，前面就是码头了。” 赵虎压低声音，指着前方的黑影。
漕运码头静得可怕，只有江水拍打着岸堤的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阴森。码头边停着几艘大船，船身漆黑，没有挂任何灯笼，显然是刻意隐藏行踪。沈砚示意大家放慢脚步，借着雨雾的掩护，悄悄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码头的角落里钻了出来，正是吴峰。他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看到沈砚，连忙跑过来，压低声音：“沈百户，码头里有至少五十名黑衣人，都带着刀，还有几个人在搬东西，看起来像是盐铁。船边还有个领头的，好像是东厂的千户李嵩。”
沈砚的眼神一凛。李嵩是魏公公的心腹，手段狠辣，之前粮商案里就有他的影子，没想到这次亲自坐镇码头。“看来，这趟走私的规模不小。” 他低声说道，“赵虎，你带十个人，绕到船后，切断他们的退路；吴峰，你带五个人，守住码头入口，防止他们逃跑；我带剩下的人，正面突袭，先控制住李嵩。”
“明白！” 赵虎和吴峰齐声应道，立刻带着人分头行动。
沈砚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的绣春刀，借着雨幕的掩护，朝着码头中央的大船摸去。船上的黑衣人还在忙碌地搬着货物，没有人注意到，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动手！” 沈砚一声令下，率先冲了出去。绣春刀出鞘，寒光一闪，瞬间放倒了两个正在搬货的黑衣人。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黑衣人乱作一团，李嵩从船舱里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长剑，脸色阴沉：“是谁敢坏公公的好事？”
“锦衣卫百户沈砚！” 沈砚的声音冰冷，带着雨水的寒意，“李千户，私运盐铁，贪赃枉法，你可知罪？”
“沈砚？” 李嵩的眼神变得阴鸷，“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碎！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逃！” 他挥了挥手，“兄弟们，杀了他！重重有赏！”
黑衣人纷纷冲了上来，刀光剑影在雨幕中交织。沈砚毫不畏惧，绣春刀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破锋刀法的巧劲在雨天发挥得淋漓尽致，避开敌人的猛攻，同时精准地反击。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却依旧眼神锐利，每一刀都直指敌人的要害。
赵虎和吴峰也很快加入战斗，码头上传来兵刃碰撞的 “叮叮当当” 声、黑衣人的惨叫声和江水的拍打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李嵩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下，心里又急又怒，亲自挥剑朝着沈砚冲来。长剑带着风声，直逼沈砚的胸口，招式狠辣，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
沈砚不敢大意，集中精神，与李嵩缠斗起来。李嵩的剑法刚猛，力道十足，沈砚只能靠着灵活的步伐和破锋刀法的巧劲与之周旋。雨水让地面更加湿滑，两人的脚步都有些不稳，战斗变得更加凶险。
“沈砚，你以为你能赢我？” 李嵩一边打，一边怒吼，“魏公公不会放过你的！你和你的兄弟们，都得死！”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战斗。他知道，自己不能输，一旦输了，不仅无法阻止阉党的走私，还会让兄弟们陷入危险，之前的努力也会付诸东流。
就在这时，李嵩抓住一个破绽，长剑朝着沈砚的左臂刺来。沈砚连忙侧身避开，却还是被剑尖划到，伤口瞬间渗出血来，雨水冲刷着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
“沈百户！” 赵虎看到沈砚受伤，连忙冲过来帮忙。
李嵩见状，趁机后退，想要跳上船逃跑。“想跑？” 沈砚忍着疼痛，快步追上去，绣春刀狠狠劈向李嵩的后背。
李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长剑掉在一旁。沈砚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绣春刀抵着他的脖子：“李嵩，束手就擒吧！”
李嵩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却依旧不服气：“沈砚，你别得意！就算我被抓了，还有其他人，魏公公会为我报仇的！”
沈砚没有理会他，让校尉将他绑起来。此时，码头的黑衣人已经被全部制服，船上的盐铁也被查扣。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沈砚看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盐铁，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些盐铁，本应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却被阉党用来牟取暴利，难怪最近京城的盐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
“沈百户，您受伤了！” 吴峰跑过来，看着沈砚左臂的伤口，脸上满是担忧。
“没事，小伤。” 沈砚笑了笑，“把李嵩和这些黑衣人带回衙门，严加审讯，一定要问出更多关于阉党走私的线索。”
“是！” 吴峰连忙应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沈砚心里一紧，以为是阉党的援兵。等马蹄声靠近，才发现是陆炳带着人来了。
“沈砚，怎么样？” 陆炳跳下马车，快步走过来，看到沈砚受伤的手臂，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沈砚说道，“李嵩已经被擒，盐铁也被查扣，收获不小。”
陆炳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干得好！这次截获的盐铁，足够让魏公公心疼一阵子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李嵩是魏公公的心腹，他被抓，魏公公肯定会疯狂报复。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沈砚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陆炳让人将盐铁和黑衣人带回衙门，然后走到沈砚身边，压低声音：“审讯李嵩的时候，注意点，他知道很多阉党的秘密，说不定能挖出魏公公的核心罪证。另外，我已经让人暗中保护你的家人和兄弟们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沈砚的心里一暖，躬身道：“多谢大人。”
回到锦衣卫衙门，天已经亮了。沈砚让医官处理了伤口，然后立刻去审讯室审问李嵩。李嵩倒是硬气，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沈砚拿出从他身上搜出的密信，他的脸色才变了。
“这些密信，是你和外地官员通信的证据，上面记录着走私的时间、地点和数量。” 沈砚将密信放在李嵩面前，“你要是老实交代，还能从轻发落；要是顽固抵抗，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嵩看着密信，脸色惨白，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说…… 我什么都说。”
从李嵩的口中，沈砚得知，阉党的走私网络远比想象的庞大，涉及多个省份的官员，走私的不仅有盐铁，还有茶叶、丝绸等物资，每年牟取的暴利高达数百万两白银。这些银子，一部分用来贿赂朝中官员，一部分则流入魏公公的私库。
沈砚将李嵩的供词记录下来，心里越来越沉重。阉党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角落，想要彻底扳倒他们，难度极大。
审讯结束后，沈砚回到营房，刚坐下，赵虎就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沈百户，医官熬的药，您快喝了，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沈砚接过汤药，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他看着窗外的天空，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整个庭院。
“赵虎，你说，我们能扳倒阉党吗？” 沈砚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赵虎愣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道：“能！一定能！沈百户，您别忘了，我们有陆大人的支持，有兄弟们的信任，还有百姓的期盼。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扳倒阉党，还朝廷一个清明，还百姓一个安稳的日子！”
沈砚看着赵虎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疲惫渐渐消散。他想起了吴峰妹妹送的小石子，想起了码头边查扣的盐铁，想起了百姓们期盼的眼神。这些，都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你说得对。” 沈砚笑了笑，“我们一定能做到。”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危险，他都会带着兄弟们，一往无前，用手中的刀，劈开黑暗，守护正义，心向清明。
而此刻，东厂的大殿里，魏公公得知李嵩被擒、盐铁被查扣的消息，气得将手中的玉如意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沈砚！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阴鸷到了极点：“传我的命令，让所有东厂的人都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李嵩，杀了沈砚！另外，通知那些外地官员，暂停所有走私活动，销毁所有证据，不能给沈砚任何可乘之机！”
“是，公公！” 刘公公躬身应道，转身退了下去，心里却有些发怵。他知道，沈砚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旗了，魏公公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