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净息之间”的路途异常顺利。或许是“静澜之心”散发的纯净气息起到了某种驱散作用,沿途再未遇到任何潜伏的污染兽或异常能量波动。仅仅用了来时不到三分之二的时间,五人便重新看到了裂隙入口处熟悉的微光。
守碑人早已感应到他们的回归,与老鬼、天工等人等候在入口。当看到林晚指间那枚散发着蔚蓝微光的戒指,以及五人虽经奔波却并无新伤的体态时,众人眼中都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成功了?”守碑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林晚重重点头,将“静澜之心”展示给众人,并简要讲述了在静澜之湖的见闻、取得的戒指、经历的幻象考验,以及最后遗迹的崩塌。
“……‘静澜之心’能宁神、增幅感应,最关键的是,它能远程支援同源祭坛,延缓污染。”林晚最后总结道,同时闭上眼,借助戒指的力量,再次清晰感知到西方“浊渊”遗址内,那座祭坛的抵抗确实增强了一丝,暗红晶体的侵蚀速度微不可察地减缓了。
“好!太好了!”守碑人激动地连说几个好字,“如此一来,我们便争取到了更多时间!”
老鬼则更关注林晚提到的幻象:“陛下和林姑娘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宫殿崩塌,黑红浊气……与皇室秘典和古籍零散记载的‘大陷落’时期景象颇有吻合之处。那双眼睛……会不会是某位古代守护者的残留意识?”
“有可能。”玄臻沉声道,“那些画面信息破碎,但指向明确——‘网’的污染由来已久,古代文明曾竭力抵抗,并预设了后手,‘净息之间’、星轨盘、‘心钥’皆是其中一环。我们并非第一批对抗者,只是……延续者。”
这番话让石室内沉默了片刻。既有知晓自身使命传承的沉重,也有并非孤军奋战的些许慰藉。
天工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静澜之心”与星轨盘碎片的互动。当林晚将戴着戒指的手靠近拼合的碎片时,碎片发出的共鸣光芒明显更加明亮、稳定,甚至一些之前模糊的刻痕边缘,似乎都清晰了一点点。
“能量互补,同源共振!”天工兴奋地记录着,“陛下,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静澜之心’作为引导,配合‘净息之间’的祭坛能量,对星轨盘进行小范围的‘温养’修复,虽然速度极慢,但胜在安全无虞。”
玄臻准允了天工的尝试,但叮嘱必须谨慎,步步为营。
接下来的两日,“净息之间”内围绕着新获的“静澜之心”展开了多项测试与适应。
林晚在守碑人的指导下,学习更精细地操控“静澜之心”的力量。她发现,这枚戒指不仅能增强她“镜心”的感知范围与清晰度,还能在她集中精神时,形成一个小范围的“静澜领域”——领域内,所有人的心神会变得异常清明冷静,对精神类干扰和污染的抵抗力显着提升。这无疑是个强大的辅助能力。
墨渊和阿武则与山魈进行配合演练。山魈恢复神速,虽然战技略有生疏,但那身恐怖的蛮力与对痛苦的惊人耐受度,使他成为团队中无可替代的重型攻坚手。他们需要熟悉彼此的战斗节奏,为可能到来的硬仗做准备。
然而,那份潜藏的忧虑并未消散——林晚提到“静澜之心”曾指向东南“余烬”,以及最后洞窟崩塌时隐约感知到的“时限缩短”信息。
第三日清晨,当众人齐聚祭坛旁,总结近期所得,商讨下一步方略时,异变陡生。
一直静静躺在祭坛光芒中沉睡的灰烬,忽然发出了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呻吟。
“灰烬?!”离她最近的百灵第一个扑过去。
只见灰烬苍白的眉头紧蹙,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梦魇中挣扎。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原本苍白近乎透明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纹路——那纹路的颜色和能量特征,与“园丁三号”的污染晶体如出一辙,但却更加内敛、深邃,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活性?
“怎么回事?污染不是清除了吗?”老鬼脸色大变,立刻上前把脉,探查灰烬体内状况。
玄臻、林晚等人也迅速围拢过来。
林晚的“镜心”与“静澜之心”同时催动,银白与蔚蓝的光芒笼罩灰烬。在她的感知中,灰烬体内的情况复杂而诡异:之前被彻底拔除的污染确实消失了,但在她生命本源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那暗红纹路并非外来污染,更像是……从她自身血脉或灵魂中“觉醒”的某种东西?
“不是污染复发……”林晚的声音带着惊疑,“是……共鸣?她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和远方某个源头产生共鸣!那个方向是……”
她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
几乎同时,林晚指间的“静澜之心”不受控制地亮起,蔚蓝光芒指向同一个方向——东南。并且,这一次,戒指散发的并非指引的脉动,而是一种……急促的“警示”频率!
“是‘余烬’!”守碑人失声道,“‘余烬’的方向!灰烬姑娘体内的异变,与‘余烬’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时,灰烬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瞳不再是往日的深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小的火星在明灭。她没有看向周围的任何人,视线直直地“穿透”了石室的岩壁,投向无尽的东南方。
她的嘴唇停止翕动,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不属于她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古老而悲怆的韵律:
“……火……火种……已归……”
“……余……烬……将……燃……”
“……钥……匙……在……燃烧……”
“……去……找……她……”
“……在……灰烬……与……余火……之间……”
“……时间……不……多……”
话音落下,灰烬眼中的暗金色迅速褪去,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皮肤下那些暗红纹路也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室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一幕惊呆了。
“火种已归……”守碑人最先回过神来,喃喃重复,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林晚指间的“静澜之心”,又看向灰烬,“难道‘静澜之心’就是‘火种’?而灰烬姑娘……她与‘余烬’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深层联系?‘钥匙在燃烧’……指的是‘余烬’那里有东西正在被消耗或破坏?‘去找她’……‘她’是谁?在灰烬与余火之间?”
信息碎片化,却透露出令人心悸的紧迫感。
“灰烬体内的东西被‘激活’了,”老鬼面色无比凝重,“这种激活,似乎是因为‘静澜之心’的归来(火种已归),触发了某种预设的机制。而‘余烬’那边,正因为缺少‘火种’或某种平衡,正在发生不好的变化(钥匙在燃烧)。‘她’……会不会是另一处节点的守护者?或者……是像灰烬一样,与‘余烬’有特殊联系的人?”
玄臻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按照原计划,他们下一步本应稳固现有成果,进一步研究星轨盘,甚至尝试对“浊渊”进行有限的干扰或侦察。但现在,“余烬”的异变似乎因他们取回“静澜之心”而提前触发,并且直接关联到刚刚救回的同伴灰烬。
“林晚,”玄臻看向她,“‘静澜之心’现在的指引如何?对‘余烬’的感应有变化吗?”
林晚闭目,全力催动“镜心”与戒指。片刻后,她睁开眼,脸色发白:“感应……变得强烈了很多!不再是微弱的、几乎消失的点。现在……它像是一团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的余火,能量反应很不稳定,时强时弱。而且……‘静澜之心’传来的警示感非常明确——那里有东西正在快速消散或损坏!如果我们不去,可能就永远错过了!”
“时限缩短了……”守碑人想起林晚提到的薄膜最后字迹,长叹一声,“果然。取得‘火种’,便点燃了‘余烬’的倒计时。我们原本以为可以按部就班,但敌人……或者说这古老的机制,没有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玄臻身上。
是继续原计划,稳扎稳打?还是立刻转向,奔赴遥远而未知的东南“余烬”,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玄臻的目光扫过昏迷的灰烬,扫过林晚指间微光急促的戒指,扫过众人凝重而坚定的脸庞。
灰烬用生命换取了关键情报,她体内觉醒的东西指向“余烬”。
“静澜之心”在示警,“钥匙”可能正在燃烧。
玉简记载,“余烬”或存契(契约或线索),是“诸钥共鸣”前的重要一环。
若不去,可能失去关键线索,辜负灰烬的付出,甚至导致全局被动。
若去,前方是感应中“遥远”、“能量不稳定”的未知险地,他们刚刚经历奔波,伤员未愈,力量不整。
但,他们何时真正“准备充分”过?
“调整计划。”玄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而果断,“‘余烬’之变因我们取回‘静澜之心’而起,且关联灰烬,不可置之不理。墨渊,阿武,山魈,林晚,随朕即刻准备,前往东南‘余烬’。”
他看向守碑人、老鬼等人:“此地安危,及灰烬、猎犬、谛听,便重托于诸位。天工,将这几日制作的防护装备与共鸣器尽数配发。我们轻装简行,只带必要之物,力求速去速回。”
“陛下,此行凶险未知,不如多等两日,待猎犬恢复……”老鬼忍不住劝道。
“等不了。”玄臻摇头,“‘钥匙在燃烧’,每拖延一刻,可能就多一分变数。况且,猎犬、谛听需要此地能量静养,不宜移动。”
他走到灰烬身边,看着她苍白却平静下来的睡颜,低声道:“既因你而起,便由我们去了结。撑住,等我们带回消息。”
守碑人知晓玄臻决心已定,不再多言,只是深深一揖:“陛下万事小心。老朽会加紧研究星轨盘与古籍,同时维护此间。盼诸位……平安归来。”
命令既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天工将改良后的能量屏障发生器、加强版共鸣器分发给玄臻五人,又赶制了一批高能量浓缩的补给药丸。百灵和老鬼准备了最精良的伤药和解毒剂。
林晚持续感应着“余烬”方向,试图确定更具体的路径。感应依旧模糊,但大致方向与距离感比之前明确——非常遥远,需要穿过复杂的地下结构,可能接近甚至超出已知的暗河网络范围。
一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
玄臻五人再次站在了裂隙入口。与前往“静澜”时相比,这次的队伍少了山魈(他已恢复战力),目标却更加缥缈,危机感更加迫在眉睫。
“陛下,”林晚指间的“静澜之心”蔚蓝光芒稳定地指向东南暗河下游的一条岔路,“从这边走。感应虽然遥远,但‘余烬’的能量特征目前还算稳定,只是……有种‘摇曳’的感觉,像风中的烛火。”
玄臻最后回望了一眼“净息之间”内温暖的微光,以及光影中那些或期盼或担忧的面容。
“出发。”
五道身影,再次义无反顾地投入地底永恒的黑暗,朝着那团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余烬”之光,疾行而去。
这一次,等待他们的,不再是纯净沉寂的冰湖,而是燃烧的余火,与灰烬之中隐藏的、最后的契约吗?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祭坛旁,灰烬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余温般的暗红微光,在她指尖一闪而逝,仿佛灰烬中未冷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