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玉卿和白芷的联手救治下,谢临渊总算有了些许起色。他虽实力强悍,但当时他强行运功,内伤叠加,气血逆行,再怎么强健的身躯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温琼华则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再轻易靠近谢临渊的主营帐,只敢在帐外远远站着,或是透过缝隙悄悄看上一眼。那张总是带着慵懒浅笑或聪慧光芒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后怕。
她眉心的印记依旧清晰,但白日里安静蛰伏,仿佛人畜无害。可所有人都知道,当夜幕降临,月华洒落,它便会再次化作操控人心的魔咒。
“妹妹,吃点东西吧。”温景端着一碗清粥走进温琼华临时休息的小帐,看着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下巴尖都瘦了出来,心疼得不行。
温琼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大哥,我吃不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主营帐的方向,“他……他今天好些了吗?”
“白芷说脉象稳住了,但内伤太重,需要时间。”温景将粥碗放在她旁边,叹了口气,“琼华,那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温琼华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可我控制不住……大哥,我怕……我怕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他……”那日谢临渊吐血倒地的画面,如同梦魇,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她甚至开始害怕夜晚,害怕月光,更害怕靠近他。那种身不由己、意识被剥离的感觉,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她恐惧。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王琳儿钻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半个烤饼,腮帮子鼓鼓的,努力想活跃气氛,
“萧大哥和白芷姐姐可厉害了!他们又在研究新药方了!还有啊,我爹说北疆军库里好像有本很老很老的杂书,讲各种古怪玩意儿的,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了吖!”
看着琳姐儿充满活力的样子,温琼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夜晚,很快又要来临了。
是夜,萧玉卿改良版的、加入了更多至阳药材的安神香再次点燃。
为了安全起见,温琼华被安排独自住在距离主营帐最远的一个小帐篷里,周围还布置了隔光的厚毡。
然而,子时前后,那熟悉的燥热感和脑海中的低语再次如约而至。
改良的安神香起到了一些作用,没有让她完全失控,但她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想要走向某个特定方向的牵引力,以及一种对谢临渊气息的病态渴望和……毁灭欲。
她在帐篷里辗转反侧,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用疼痛保持清醒,汗水浸湿了寝衣。
外面负责看守的青黛和白芷听着里面压抑的喘息和挣扎声,心都揪紧了。
就在这时,主营帐那边传来了些微动静。
原来是谢临渊半夜短暂清醒,下意识地寻找温琼华,没看到人,便挣扎着想坐起来,引得白芷一阵低呼劝阻。
这细微的动静,隔着一段距离,却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让帐篷内的温琼华浑身僵住!
“阿渊……”她无意识地呢喃,眼神又开始涣散,挣扎着想要起身。
“郡主!冷静!”青黛立刻进入帐内,按住她的肩膀。
“放开我……他在叫我……他需要我……”温琼华眼神混乱,力气大得惊人。
眼看又要失控——
“咳咳……咳……”主营帐那边,谢临渊似乎因为动作牵扯了伤口,发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虚弱而痛苦,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温琼华混沌的脑海!
她猛地一震,动作顿住,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剧烈的心痛。那被印记催生出的扭曲渴望,与心底最真实的、对他伤势的担忧和心疼,猛烈地碰撞、拉扯!
一边是魔咒的驱使,一边是本心的呼唤。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额角青筋隐现,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最终,她猛地推开青黛,却没有冲向主营帐,而是转身,一头撞向了旁边支撑帐篷的木柱!
“砰”的一声闷响。
“郡主!”青黛惊呼。
温琼华额头瞬间红肿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让她脑海中那蛊惑的声音骤然减弱,翻腾的气血和燥热都平息了不少。
她靠着木柱滑坐下来,喘着粗气,苦笑着对吓坏了的青黛和白芷说:“看来……疼痛……暂时有点用。”
她宁愿伤害自己,也绝不能再伤害他分毫。
这一幕,被不放心过来查看的温景和萧玉卿看在眼里。
温景拳头紧握,眼中满是心疼和怒火。萧玉卿则神色凝重,飞速地在心中推演着新的药方和压制之法。
第二天,谢临渊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从白芷口中得知了温琼华昨晚的“自残”行为后,沉默了许久。
下午,他让人传话,想见温琼华。
温琼华犹豫再三,还是在萧玉卿和白芷的陪同下,走进了主营帐。她刻意站在离床榻最远的地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谢临渊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桃花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过来。”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
温琼华身体一僵,摇了摇头,脚步甚至往后挪了半步。
谢临渊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和心疼:“傻丫头,离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还是怕你自己……忍不住‘吃’了我?”
这带着调侃的话,让温琼华眼圈瞬间就红了。她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我,琼华。”谢临渊的声音柔和下来,“那不是你。是被印记影响的你。而我认识的温琼华,聪明,坚韧,绝不会被这种邪门歪道真正打败。”
他顿了顿,看着她额角那块明显的红肿,眼神一痛,语气却愈发坚定:“所以,别躲着我,也别伤害自己。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若是躲远了,我这伤养得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让我每天晚上独守空帐,听着你在那边折腾自己?”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的心结,但话语里的担忧和决心却显而易见。
温琼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明明伤得那么重,却还在努力安抚她,试图将她从自责和恐惧中拉出来。
心中的坚冰,似乎被这温柔而坚定的话语融化了一角。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可是……我怕……”
“怕什么?”谢临渊朝她伸出手,
“这玩意儿……长得……位置倒是不错……挺……别致……”
温琼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她!可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却因他这句话奇异地松缓了些许。
“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她又哭又笑,抓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吓死我了……谢临渊,你下次再敢这么不顾自己冲过来,我……我就……”
“你就怎样?”谢临渊眼神带着戏谑,语气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再用……手肘……给我一下?”
“你!”温琼华气结,这人真是……伤成这样,嘴上的功夫倒是一点没落下!
“放心……”谢临渊闭上眼,缓了缓,才又低声道,“小爷我……命硬得很……阎王爷……不敢收……”
谢临渊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却真实的笑容:“夫人这般貌美,我可要盯住了,可不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