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琼华阁的纱帘被微风轻轻拂动。
温琼华倚在窗边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昨夜谢临渊的话仍在她脑海中回荡——她多年的“旧疾”竟是被人下毒所致!这个认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她过往的认知割裂得支离破碎。
“小姐,有客到。”流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是两位姑娘,说是...谢大公子派来的。”
温琼华眸光微动:“请她们进来。”
不多时,两位女子一前一后步入内室。
走在前面的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身着一袭素净的青灰色长衫,发髻简单挽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她面容清秀,眉目间透着几分书卷气,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深邃如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病痛。
“民女白芷,见过静安郡主。”她行礼的姿态不卑不亢,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奉谢公子之命,特来为郡主诊脉。”
温琼华目光微动,这女子虽自称“民女”,但言谈举止间透出的气度,绝非寻常医者。她正欲开口,视线却被白芷身后的另一名女子吸引。
那女子看着比白芷年轻些,穿着普通的藕荷色侍女服饰,低眉顺眼地站在后方,乍一看毫不起眼。但温琼华自幼在武将世家长大,敏锐地注意到此人步伐轻盈得几乎无声,呼吸绵长均匀,垂在身侧的手指骨节分明,隐约可见常年握剑的薄茧。
“这位是?”温琼华状似随意地问道。
“民女青黛,见过郡主。”年长女子行礼,声音温和却不卑不亢,“奉阁主之命,保护郡主安危。”
温琼华敏锐地注意到青黛对谢临渊的称呼——“阁主“。看来这位便是谢临渊所说的“暗影阁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有劳二位。”温琼华示意她们坐下,“碧桃,看茶。“
白芷却摇头:“郡主不必客气。阁主交代,先为郡主诊脉要紧。”她上前几步,在温琼华身边坐下,三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诊脉的过程安静而漫长。白芷的眉头渐渐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青黛也凑上前,仔细观察温琼华的面色、唇色,甚至查看了她的指甲和眼白。
“如何?”温琼华轻声问。
青黛与白芷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最终,白芷叹了口气:“郡主,您虽出生病弱,但并非天生心疾。您体内的毒...确实如阁主所料,非一日之功。此毒名为寒心散,性极阴寒,初期症状与先天心疾极为相似,寻常医者难以察觉。每次用量极少,混在护心丸中,日积月累,侵蚀心脉。短期服用能缓解症状,长期却会令经脉逐渐淤堵,最终...”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温琼华指尖微微发颤:“多久了?”
“至少...十年。”白芷声音沉重,“下毒之人极为谨慎,每次用量都控制在恰好能引发症状却不致命的程度。若非谢公子警觉,再拖上几年,心脉将彻底枯竭,回天乏术。”
十年...谁会在她八岁时就开始下毒?又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太医院的药里动手脚?
她想起祖父这些年为她四处求医问药,耗费无数心血;想起父亲每每看到她发病时眼中的痛楚;想起两位叔叔——南征北战的二叔和三叔,每年都不远千里送来各种珍稀药材...下毒之人要害的岂止是她温琼华?分明是要拖垮整个温家!
一个病弱的嫡女,牵制了宣和王府大半精力。若她早夭...温家会怎样?三位兄长和堂兄们会怎样?温琼华不敢深想。
究竟是谁?谢家?不,谢临风与她有婚约,她若早死对谢家并无好处。其他世家?皇室?还是...
“这毒...可有解?”她声音微哑。
“有。”白芷肯定地点头,“南国公主所赠的碧血灵芝正是解毒圣品,加上阁主寻来的北疆凝露丸,配合针灸疏导,三月之内,必能清除余毒,修复心脉。只是...”她犹豫片刻,“心脉受损已久,完全康复需更长时间。”
白芷补充道:“只是...解毒过程会有些痛苦。郡主需要静养,切忌劳心费神。”她犹豫了一下,又道,“阁主让民女带话:你这病切勿多思忧虑。一切有我。”
温琼华心头一暖。
“他还说了什么?”她轻声问。
白芷抿嘴一笑:“阁主还说,秋闱在即,他最近可能无法常来...但琼林宴之时,请郡主务必带上我与青黛姐姐。”
温琼华眸光一闪。琼林宴...谢临渊特意提到这个,莫非他预料到宴会上会有变故?
“我明白了。”温琼华点头,“碧桃,去收拾两间厢房。”
青黛却摇头:“郡主,我与白芷会轮流守在您身边。阁主有令,寸步不离。”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尤其是用药和饮食,必须由我们亲自经手。”
温琼华心中一凛。谢临渊这是...在防备下毒之人再次出手?看来他不仅怀疑太医院的刘太医,甚至怀疑温府内部有人勾结外人!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一阵发闷。温家...究竟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被多少双手暗中算计?
待碧桃领着白芷去安排住处后,青黛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郡主,这是阁主命我带来的安神香,可助您好眠。”她压低声音,“此香还有一用——能测毒。若有人再在您的饮食或熏香中动手脚,此香会变色。”
温琼华接过玉盒,指尖触及冰凉的玉面,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难为谢临渊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郡主不必担忧。”青黛正色道,“阁主既说了一切有我,便是将您的事放在了心上。下毒之人,暗影阁已在查;您的安危,有我与白芷;解毒之事,更有阁主亲自安排的方子。您只需安心养病。”
温琼华望向窗外,阳光正好,一树梨花随风摇曳。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玉镯,心中百转千回。
“碧桃,”她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把那些药收好,每日用量,务必按之前的用量取用。”她顿了顿,手指轻敲桌面,“此事不可伸张,再准备纸笔。”有些事...温琼华她必须得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