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温琼华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书页上划过,心思却早已飘远。
窗外虫鸣唧唧,更衬得夜色深沉。忽然,窗棂传来几声极轻、极有规律的叩响——笃、笃笃。
温琼华唇角微扬,放下书卷,亲自起身走到窗边,拨开插销。
窗扇无声滑开,一道矫健的绛红色身影带着夜风的微凉,轻巧地翻了进来,落地无声。
谢临渊站定,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雕花食盒。他看向窗边亭亭玉立的佳人,月色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光,越发显得清丽脱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听说今日有贵客登门?”他开口,语气带着点刻意为之的酸溜溜,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关切之情却掩藏不住。
温琼华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谢大公子这是...吃味了?”
谢临渊轻哼一声,将食盒放在窗边的矮几上,动作熟稔地打开。
一股清甜淡雅的梨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点缀着完整梨花瓣的糕点。“梨花糕,我亲手做的。”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补充道,“从选花、洗濯、取蜜到和面、蒸制,没让旁人沾手。”
温琼华心头一暖,那丝倦意仿佛也被这清甜的气息驱散了几分。
她拈起一块,触手微凉,质地细腻。轻轻咬下一小口,清甜不腻,带着梨花的天然芬芳,在舌尖化开。她眉眼弯弯:“好吃,只是再这么喂下去,我都要被你喂胖了。”
谢临渊的目光在她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扫过,喉结微动,低笑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磁性:“胖些好,抱着舒服。”他眼神坦荡,却带着一丝促狭。
温琼华耳根微微发热,嗔怪地睨了他一眼:“登徒子!”那眼神却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像带着钩子。
谢临渊心情愉悦地低笑,目光扫过旁边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各色拜帖和礼单,随手拿起几张翻看,语气带着调侃:“最近咱们娇娇儿倒是真受欢迎,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他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突然手指在一张鎏金暗纹的帖子上停住——落款是“吏部侍郎江府,嫡女江诗蕊敬拜”。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一直留意着他的温琼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温琼华放下糕点,轻声问道。
谢临渊若无其事地将帖子放回原位,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轻描淡写:“没什么,离他们远点便是。”他显然不愿多谈。
温琼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追问。她了解谢临渊,他外表纨绔不羁,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他既这样说,必有他的道理。况且,她对那些贵女间的应酬本就兴趣缺缺,不去便是了。
“今日南国公主隋玉瑶邀我过府一叙。”她主动岔开话题,提起今日之事。
谢临渊的眼神立刻警觉起来:“你答应了?”
“嗯。”温琼华点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反正闲来也无事,我没出过远门,也想知道大黎以外是何种风情。”她语气里有淡淡的忧伤。
谢临渊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知道她身子骨弱,平时连门都很少出。“往后,江南烟雨,大漠孤烟,我带你去看。”心里盘算着,得催促阁中的人找寻医仙的进度了。
温琼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而且这位南国公主行事做派与京中贵女大不相同,说话也爽利,倒是有几分意思。”她想起隋玉瑶那双澄澈如宝石的蓝眼睛和直率的谈吐。
“有趣?”谢临渊走到她身边,语气带着担忧,“她身份特殊,动机不明。不行,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温琼华失笑,放下杯子,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不必。我又不是琉璃做的娃娃,一碰就碎。况且,鸿胪寺是国宾馆驿,光天化日之下,她能如何?倒是你...”她抬眼,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带着一丝探究,“听说你在准备秋闱?”
谢临渊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漾开笑意,带着点得意:“消息倒是灵通。怎么,郡主殿下关心未来夫婿的前程了?”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放心,你未来的夫君,定会给你挣个凤冠霞帔回来,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温琼华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面上却强装镇定,轻轻推开他:“谁说要嫁你了?”
“不嫁我?”谢临渊故作惊讶地挑眉,眼中笑意更浓,“那郡主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是学富五车、温润如玉的状元郎?还是英武不凡、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温琼华眼波流转,带着狡黠,故意拖长了声音:“嗯...本郡主觉得...纨绔就挺好。整日游手好闲,招猫逗狗,只围着我一人转悠,省心。”
谢临渊先是一愣,随即低笑,胸腔震动。他眼中满是宠溺与欢喜,忽然伸手,出其不意地将她拦腰打横抱起!
“啊!”温琼华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谢临渊抱着她,轻松地在宽敞的闺房内转了一圈,衣袂翻飞,笑声朗朗:“好!这可是郡主金口玉言!那本纨绔就一辈子赖定你了!郡主殿下可要说话算话!”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次日清晨,阳光正好。温琼华带着碧桃和流萤,乘着宣和王府的马车前往鸿胪寺。马车行至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这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
车夫阿福小心翼翼地驾着车,行至一处字画铺子附近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岂有此理!你这分明是讹诈!我的画作凝聚心血,岂能如此贱卖?”
“呸!一个穷酸书生,画得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给你一两银子已是抬举!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
“你!你们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