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风身体剧烈一颤,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臣……臣愚昧!被表象蒙蔽,妄下论断,险些铸成大错!臣……罪该万死!”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在皇帝心中,在父亲心中,甚至在满朝文武眼中,他已经是一个为了私怨不惜构陷亲兄、毫无家族情义可言的卑劣小人!
皇帝沉默片刻,那沉默如同巨石压在谢临风心头。最终,皇帝淡淡道:“身为臣子,不辨是非,不念骨肉亲情,兄弟阋墙,乃家门不幸。罚你杖责三十,回去好生反省吧。谢相,教子有方啊!”最后一句,是对谢长霖说的,充满了讽刺。
谢长霖老脸通红,羞愧难当,只能深深叩首:“老臣……教子无方,愧对陛下!谢陛下宽宏!”他看向谢临风的眼神,充满了痛心和失望。这个嫡子,彻底让他寒心了。
“臣……谢陛下隆恩……”谢临风的声音干涩嘶哑,仿佛不是自己的。
这些惩罚远不及他内心的崩塌来得痛苦。
他知道,自己完了。在皇帝心中,他已是一个不堪大用、心术不正之人。
更重要的是,他与谢临渊之间那层虚伪的“兄弟”面纱,被他自己亲手撕得粉碎,仇恨彻底摆上了明面。
他成了全场的笑柄,一个被太子利用、被谢临渊碾压的可怜虫。
混乱渐渐平息,人群在皇帝的威压下开始散去。谢丞相谢长霖看着被侍卫架起来准备去领杖责的嫡子,眼中充满了痛心和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向皇帝告退,踉跄着离开。
谢临渊并未立刻走。他站在原地,看着被侍卫架着、步履踉跄、背影无比狼狈的谢临风。当谢临风经过他身边时,谢临渊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谢临风耳中:
“谢临风。”
谢临风身体一僵,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了谢临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漠然。
“你今日所为,蠢得让我大开眼界。”谢临渊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刀,“为了一个早已不属于你的执念,甘愿做他人手中刀,自毁前程,自绝于家族。值得吗?”
谢临风下颌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清冷,但声音里的怨毒却泄露无遗:“谢临渊!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若非你横刀夺爱,若非你处处压我一头,我何至于此!今日之辱,我谢临风记下了!”
“横刀夺爱?”谢临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温琼华的心,从未在你身上停留过片刻!你所谓的婚约,不过是你自己清高孤傲、弃之如敝履的枷锁!是你亲手将她推开,是你自己无能,留不住她,也守不住谢家嫡子的体面!如今倒有脸来怪我?谢临风,你真是可怜又可悲!”
“你闭嘴!”谢临风被戳到痛处,猛地低吼,眼中血丝密布,“若非你使了龌龊手段……”
“龌龊手段?”谢临渊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谢临风呼吸一窒,“我对她,一片赤诚,天地可鉴!不像你,一边享受着嫡子的尊荣和先帝赐婚的便利,一边又去招惹别人,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让温家颜面扫地!你配提‘龌龊’二字?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谢临渊的话字字诛心,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将谢临风那层清高孤傲的皮囊彻底剥开,露出里面丑陋不堪的内里。
谢临风被戳中最深的痛处,一股夹杂着羞愤和疯狂的恨意涌上心头,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我之间,从无兄弟情分,只有你单方面的嫉恨。”谢临渊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今日之后,更不必虚与委蛇。你好自为之,若再敢将你那肮脏的心思和手段,伸向琼华一分一毫……”
谢临渊微微倾身,凑近谢临风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冰:
“我不介意,让你真正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地狱’。相信我,那会比今日的杖责,痛苦百倍千倍。”
谢临风浑身剧震,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皇帝的斥责更让他感到绝望。
他看着谢临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可以随意轻视的“庶孽”,而是一个真正掌握着生杀予夺之力的、可怕的对手。
他所有的骄傲和清冷,在绝对的力量和冷酷面前,碎得一文不值。
谢临渊说完,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尘埃,径直转身离开,朝着温琼华的方向大步走去。
温琼华一直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悬着的心在谢临渊出现并完美破局后才终于落回实处。
但看到他走向自己,想到他方才经历的危险和污蔑,想到自己差点失去他,更想到若非萧珏和王琳儿,自己此刻恐怕……巨大的后怕和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再次泛红。
谢临渊几步走到她面前,无视了周围温家兄弟警惕又复杂的目光,直接伸出双臂,将温琼华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方才在御前应对自如、张扬自信的镇府司指挥使,此刻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琼华……”他的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冰冷或戏谑,而是带着颤抖和后怕,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温琼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手臂肌肉的紧绷,那是劫后余生的恐惧,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他抱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我听说你那边也……”谢临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当我听到你遇袭的消息,我……”他没有说下去,但温琼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和手臂的再次收紧。那一刻,这个运筹帷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暗影阁主、镇府司指挥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稍稍松开她一些,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后怕、紧张和失而复得的珍视,他望进她的眼底,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发誓:
“我发誓,琼华,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绝不会再让你陷入这样的危险!我会用我的命护着你,任何想伤害你的人,都要先踏过我的尸骨!”
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
温琼华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誓言,心中的恐惧和委屈渐渐被暖流取代。她轻轻点了点头,将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汲取着那份令人心安的气息。
“我没事,真的。只是受了点惊吓。倒是三皇子他……”想到萧珏那夸张的“过敏”反应和王琳儿的“怪力运输”,她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然而,谢临渊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听萧珏的“英勇事迹”。抱着她的双臂越发的紧。
温琼华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但是又拗不过这个“胆小”的男人,只能环住他的腰,轻声道:“我信你。”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才慢慢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