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卿差人带来消息:药王谷谷主已抵达京郊药庐,但因行踪需保密,只能请温琼华移步前往。
这药王谷谷主行踪诡秘,十年前一别后再无音讯,此次能请动他为己诊脉实属难得。
萧玉卿本欲亲自来接,温琼华想到谢临渊那张提起“表哥”就醋意横生、恨不得在萧玉卿身上盯出几个洞的脸,赶紧婉拒。
她刚要起身,门房来报:“小姐,太子妃的侄女,陈清月陈小姐来访。”
碧桃立刻不满地嘟囔:“她可真会挑日子!明儿谷主就要走了,偏生赶在这时候来!姑娘,要不就说您身子不适?”
温琼华略一沉吟,她对这个女子谈不上有什么感觉,但是多年来面对无数医师,她惯会从人的表情里读出端倪来,这个陈清月,假得很。
“好歹是未来的妯娌。”温琼华轻抚衣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我去见一见。”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她招手让白芷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白芷会意,点了点头。
前厅里,陈清月一袭淡绿衣裙,正优雅地品着茶。见温琼华进来,她立刻起身行礼,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打扰郡主静养了。”
“陈姐姐客气。”温琼华淡然道。
“早就想来看郡主的,怕扰了您休养。”陈清月声音轻柔如春风,“听说您近日身子见好,这才敢来叨扰。”
二人虚与委蛇地寒暄着,陈清月话题兜兜转转,从嫁衣式样聊到谢府格局,就是没有告辞的意思。温琼华瞥了眼窗外日影,心中已生不耐。
这时,白芷匆匆进来,俯身在温琼华耳边作势要说话。
温琼华轻笑一声:“有什么是陈姐姐不能听的?直说便是。”
白芷会意,提高声音道:“刚镇府司来人传话,谢大人巡查时受了伤,虽无大碍,但一直嚷着要见郡主...”(谢大:嗯??)
“什么?!”温琼华“腾”地站起,脸上血色尽褪,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这番惊慌倒不全是做戏——她虽知是托辞,但想到谢临渊可能真会受伤,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绞痛起来。
陈清月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受伤?还真是巧啊,面上却满是关切:“郡主快去吧,谢指挥使要紧。”
温琼华强自镇定地送陈清月到府门:“真不好意思,难为姐姐跑一趟。”
“郡主客气了。”陈清月温婉一笑,转身时裙摆却微微发僵——她本打算拖延一日,没想到温琼华来这么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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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清月,温琼华立刻换了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在白芷和青黛的护卫下,直奔京郊药庐。
药庐隐在一片竹林之后,清幽雅致。
温琼华到时,萧玉卿和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已在等候,正是药王谷谷主。
“谷主前辈,玉卿表哥,琼华来迟,万望恕罪。”温琼华盈盈一拜,姿态恭谨。
谷主捋着长须,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她:“无妨。小丫头,多年不见,过来让老夫看看。”
温琼华依言坐下,伸出皓腕。谷主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脉搏,闭目凝神。萧玉卿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师傅的表情。
诊脉的时间并不长,谷主眉头却越皱越紧。半晌,他收回手,睁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凝重:“奇怪…当真奇怪。”
“师傅,如何?”萧玉卿急切地问。
谷主看向温琼华,沉声道:“丫头,我记得十年前为你诊脉,你虽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心脉有损,但生机未绝。按我当年留下的方子,辅以精心调养,虽不能根治,但也不该是如今这般…根基虚浮,元气耗损之象!”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这十年间,你的脉象变化,与我预想的轨迹,背道而驰。这不像是单纯的先天不足恶化,倒像是…”他看向萧玉卿,师徒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温琼华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她淡然开口,声音清越:“谷主前辈,您想说的是,是不是因为我…被人下了毒?”
谷主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不错。你体内虽无剧毒残留,但脏腑经络间,尤其是心脉之上,留下了极难祛除的阴损药力侵蚀过的痕迹。这毒下得极为隐蔽、巧妙,剂量微乎其微,却经年累月,如滴水穿石,慢慢蚕食你的根基,加重你的心疾表象,寻常医师根本无从察觉,只会认为是先天之症恶化。”他叹了口气,“如今毒虽被拔除得七七八八(他赞许地看了白芷一眼),但常年积毒造成的损伤,尤其是对心脉的损害,已是沉疴,非朝夕可愈。”
萧玉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巨大的自责和痛苦:“都怪我!若我…若我这些年能留在京城,能时常为你诊脉,或许…或许就能早些发现…”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表哥,”温琼华温声打断他,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不怪你。下毒之人处心积虑,手段阴狠又隐蔽,连宫中御医都未曾察觉,足见其狡猾。若非机缘巧合,又有白芷姑娘这样精通毒理的高手相助,恐怕至今也无人知晓真相。你远在江南,如何能未卜先知?”
她的话有理有据,但萧玉卿眼中的愧疚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他看着温琼华苍白却平静的侧脸,想到她这些年默默承受的痛苦,心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谷主沉吟片刻,提笔开方:“好在发现得不算太晚。白芷丫头解毒的功夫很到家,你根基未毁。老夫与白芷再斟酌一下,精进药方。接下来,需以温养心脉、固本培元为主,辅以祛除残余药性、修复脏腑损伤。”他看向温琼华,语气带着药王谷主的笃定,“丫头,只要你遵医嘱,按时服药,静心调养,切忌大喜大悲、劳心劳力,假以时日,恢复个七八成,过上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并非难事。”
“七八成?!”碧桃在一旁听得激动万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对着谷主和白芷连连作揖,“多谢谷主!多谢白芷姑娘!我家姑娘…我家姑娘终于有盼头了!”这比她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
辞别谷主,天色已近黄昏。萧玉卿坚持要送温琼华回府,温琼华知他心中郁结难消,那份愧疚感沉重,便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