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嫣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连一直按捺着性子隐在屏风后的宣和王爷温瀚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你确定是周老太君?”温瀚的胡须都在颤抖,“还有李嬷嬷?”
小丫鬟拼命点头:“已经到街口了!后面...后面还跟着好长好长好长的聘礼队伍!”
温家四位公子早已变了脸色。众人匆忙迎出府门,只见街口处人头攒动,一队身着绛色公服的镇府司缇骑开道,沿途分发着用红纸包着的喜钱。
“今日我们镇府司指挥使谢大人纳吉!”为首的缇骑高声宣布,“各位父老同喜!”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接过喜钱,好奇地问:“谢指挥使?可是谢府大公子?怎的聘礼不从谢府出来?”
正议论间,队伍前端已至温府门前。只见八名壮汉抬着两顶轿子稳稳停下,轿帘一掀,先走出一位白发如银、慈眉善目的老嬷嬷。
“王爷。”李嬷嬷笑着福了福身,“太后娘娘听说今儿是谢指挥使的好日子,特地让老奴来讨杯喜酒。”——这竟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自太后入宫就跟着,皇帝幼时还吃过她的奶,在宫中地位超然。
温瀚和夫人急忙相迎。此时轿中下来一位老妇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她虽年过古稀,腰板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手中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周...周老太君...”宣和王爷竟有些结巴,快步上前行礼。这位可是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女将,太后亲姐,连皇上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姨母”。
周老太君爽朗一笑,声如洪钟:“老身不请自来。只是这小混蛋非要老身来做个见证...”她拍了拍谢临渊的肩,“说他这辈子就认真这么一次。”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太后亲赐的体面,满京城能有几人?
众人连忙行礼,此时温瀚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谢临渊这小子,什么时候搭上了太后这条线?
正惊疑间,街上一阵骚动。众人回头,只见一队长不见尾的聘礼队伍正缓缓行来。整整二百八十八抬!如一条红龙,蜿蜒贯穿整个京城主街。清一色的紫檀木箱,箱盖半开,露出里面珠光宝气的物件。第一抬已到府门前,最后一抬却还在远处的宅院门口未出发。
“那是...南海明珠?“有人指着几个箱子里圆润饱满的珍珠惊呼,“一箱怕是有上千颗!”
“快看那个!”又有人指向另一箱,“是整块的西域血玉!”
更令人咋舌的是队伍中央那十二名壮汉合力抬着的物件——一棵三尺高的红珊瑚树,通体赤红如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树下还缀着数十颗鸽卵大小的宝石,随便一颗都价值连城。
围观百姓哗然。有人高声道:“早上不是见过谢府的聘礼队伍吗?跟这一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家大公子根本不屑用谢府的聘礼,这是自己另备了一份!
在这片珠光宝气中,谢临渊一袭玄色锦袍策马而来。不同于平日的慵懒随意,他今日束了玉冠,眉目如刀,端的是俊逸非凡。行至府门前,他利落下马,朝众人郑重一揖。
谢临渊此时已无暇顾及众人反应,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刚刚出现在廊下的身影——温琼华扶着祖父宣和老王爷,正缓步而来。
她今日难得穿了件绯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玉簪,却比满院的珍宝还要夺目。四目相对时,谢临渊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涨得发疼。
“琼华。”他上前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来求亲了。”
温琼华看着眼前这个平日玩世不恭的男子,此刻却郑重得像在完成人生最重要的仪式。他眼中的炽热几乎要将她融化,那里面盛着的,是她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专注与深情。
温瀚审视着这个未来女婿,沉声道:“谢临渊,你今日这般阵仗,是要向我证明什么?“
谢临渊抬头,目光坚定:“证明我谢临渊虽出身谢家,但娶琼华,用的是我自己的本事,自己的心意,与谢家无关。”
围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难怪不从谢府出发...”
“早上谢府那五十六抬跟这一比,简直是打发叫花子!”
“听说谢家苛待庶子,看来是真的...”
宣和老王爷掩不住笑意,“哪有在院子里求亲的?进屋说话!”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让出一条路。谢临渊起身,却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在温家三代身后进了正厅。
温琼华羞红了脸,却大胆地走到谢临渊面前。谢临渊起身,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四目相对,无需言语已道尽千言万语。
周老太君拄着拐杖走过来,突然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丫头,这小子为了请动老身,在我府门前跪了三天。”她眨眨眼,“比你祖父当年强多了。”
温琼华眼眶微红,正要开口,一旁的宣和老王爷却突然咳嗽一声:“臭小子,就只看到我孙女?”
谢临渊会意,转向老王爷和温瀚,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孙婿拜见祖父,拜见岳父大人。“
老王爷哼了一声,眼中却满是满意:“起来吧。这聘礼...还算像样。”
温瀚扶起谢临渊,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好好待琼华。”
周老太君对着温靖挑眉:“温小子,当年跟在我马后吃灰的新兵蛋子,如今也当祖父了?”她看向温琼华,眼中满是慈爱,“这小郡主眉眼像极了她祖母,当年可是名动京华的美人。”
李嬷嬷在一旁看得直笑,对周老太君低声道:“年轻真好啊。”
老太君拄着拐杖走到谢临渊身边,突然一拐杖敲在他小腿上:“傻站着干什么?下聘的规矩都忘了?”
谢临渊“哎哟”一声,却笑得开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份烫金礼单,双手奉给温靖:“祖父大人请过目。”
老王爷接过一看,眼皮直跳——这单子上的物件,怕是抵得上半个国库!
“好小子...”老王爷将单子递给儿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谢临渊一眼,“你倒是舍得。”
谢临渊看向温琼华,轻声道:“不及她万分之一。”
这句话让温琼华耳根通红,却也让在场所有人明白了——这位传闻中的纨绔公子,是动了真心。
周老太君见状,朗声道:“既如此,老身今日就做个见证!”她转向李嬷嬷,“回去告诉太后,这门亲事,老身保了!”
李嬷嬷笑着应下,又对温靖道:“太后娘娘说了,静安郡主的嫁妆,宫里再添十二抬。”
众人哗然。这是明摆着给谢临渊撑腰啊!
“圣旨到!”
所有人慌忙跪下。传旨太监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镇府司指挥使谢临渊与静安郡主良缘天定,特赐黄金千两,御酒十坛,钦此!”
谢临渊接过圣旨,心中暗笑——萧珩这小子,动作倒是快。
温琼华在祖父的示意下,走到谢临渊身边。两人在满堂宾客的见证下,完成了纳吉之礼。当他们的手指不经意相触时,谢临渊悄悄勾住她的指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
“娇娇儿,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爬你的窗了。“
温琼华羞恼地瞪他,“笨!你就不会走门吗!”却在众人不注意时,轻轻回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