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瓶在苏新语手中粉身碎骨,碎片四溅,划过她绣着金线的裙摆。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绣墩翻倒,帐幔撕裂,连那面价值连城的琉璃镜也未能幸免,裂纹如蛛网般爬满镜面,映出苏新语扭曲的面容。
“夫人!”贴身嬷嬷惊呼一声,却不敢上前阻拦。
“滚!都给我滚出去!”苏新语厉声喝道,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下人们如蒙大赦,纷纷退出内室,只留下满室狼藉。
她想起太子府中谢长霖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想起太子妃高高在上的嘴脸,更想起那个该死的野种谢临渊即将风风光光迎娶温家那个病秧子——
“该死的!全都该死!全都是贱人!”苏新语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案几上的茶具又要砸,却被一只涂着丹蔻的手轻轻按住。
“姐姐,仔细伤了手。”苏婉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为那些下作东西生气,不值当。”
苏新语甩开她的手,却也没再砸东西,只是颓然坐在唯一完好的太师椅上,眼中怒火未熄:“那该死的太子妃!将两家的婚事安排在一日就算了,老爷竟还要我去操持那个野种的婚事!”她咬牙切齿,“简直欺人太甚!”
苏婉轻叹一声,示意跟进来的丫鬟收拾满地狼藉,自己则挨着苏新语坐下:“姐姐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既然木已成舟,也该想想日后应对之法。”她她凑近些,压低声音,“总不过都是您的儿媳妇,您毕竟是谢家的主母。”
“可那陈氏毕竟是...”苏新语咬牙切齿,“败军之将的后人!若不是靠着太子妃,陈家早就...”
苏婉挥手让所有下人退下,亲自关紧了房门:“姐姐是担心陈家如今势微?”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言差矣。大伯父刚被贬黜不假,但如果将来太子能荣登大宝,陈家就是皇亲国戚。到那时......”
“那一切也未可知啊。”苏新语想起自家父亲被谢临渊所害,气得直绞帕子,“都怪那个该死的野种!我当年就该......”
她想起那年的事情,又想起温琼华的家世,想起儿子谢临风每每提及她时眼中闪过的异样光芒,心中更是恨极。
“就是因为未可知才好。”苏婉循循善诱,手指轻轻梳理着苏新语散乱的鬓发,“左右都是咱们谢府的媳妇。那温琼华再金贵,不也得喊您一声母亲?”
“那操办婚事呢?”苏新语打断她,“难道真要我去给那个贱种张罗?”
苏婉忽然笑了,那笑容让屋内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姐姐糊涂,您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新语。
苏新语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啊,对...我最近确实...”
“对嘛,姐姐身子不适,自当要有人帮忙,咱家还有个人可以操办呢。”苏婉意有所指地朝西院方向瞥了一眼,“周姐姐不是一向贤惠能干么?”
苏新语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老封君本就看不上那个病秧子,做得好,她也讨不了好;做得不好,温家自会给她颜色。”苏婉轻笑,“左右都怪不到姐姐头上。更何况,”她压低声音,“那谢临渊只不过是庶子,总不能越过嫡子去。”
苏新语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这也是个办法。要我去操办那个野种的婚事,恶心不死我!”她盯着苏婉,“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这心里...”
苏婉眼珠子一转,突然换了话题:“其实两家一起成婚也是好事。”
“怎么讲?”苏新语眯起眼。
苏婉凑到苏新语耳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婚礼当日,宾客如云,难免出些纰漏...”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比如说,新娘送错了房间...”
苏新语瞳孔微缩。
“再说了,”苏婉继续煽风点火,“谢大公子如今的院子也太小了,怎配堂堂郡主?不如将大公子的院子换到松涛院,那里豪华宽敞,全了姐姐爱重庶子的名声...”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主要是......那儿离风哥儿的院子极近...
“你...”苏新语声音有些发颤,“你是想...”
“妹妹什么都没想。”苏婉无辜地眨眨眼,“只是觉得,既然要办,就该办得风风光光,让全京城都看看谢家的气度。”
苏新语眼中渐渐浮现出阴冷的笑意。松涛院确实豪华,但更重要的是,它与谢临风的清风院只隔着一道回廊。若温琼华住在那里...
苏新语沉默良久,忽然轻笑出声:“婉儿啊婉儿,难怪二爷被你哄得团团转。”
苏婉抿嘴一笑,故作娇羞:“姐姐谬赞了。”
“不过,“苏新语忽然正色,“此事需从长计议。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若出了岔子...”
“姐姐放心,“苏婉胸有成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人担着,横竖怪不到姐姐的头上。”
苏新语倒吸一口冷气,她盯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堂妹,第一次感到一丝寒意。
“此事...容我再想想。”苏新语最终道,声音却已不如先前坚决。
苏婉知道火候已到,识趣地起身:“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告退了。”转身离去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苏新语看着堂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当然知道苏婉打的什么主意——周静姝若是接下这烫手山芋,无论成败都会惹一身骚;而若是婚礼当日真出了什么“差错”,那也是操办之人的责任,与她这个“卧病在床”的主母何干?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破碎铜镜中的自己,突然轻笑出声:“谢临渊,你以为娶了温家女就能翻身?做梦!”
她唤来贴身嬷嬷:“去,把库房的钥匙取来,还有...把松涛院的图纸也拿来。”既然无法阻止这场婚事,那她就要让谢临渊和那个病秧子知道,谢府到底是谁做主!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无人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从后窗溜走,消失在曲折的回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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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小麦战战兢兢道,“您猜的没错,大夫人她果然......”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谢临风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之下,他的脸一半都在阴影里,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抚摸着月光。
小麦无意间一回头,冷汗淋漓,少爷,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好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