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即将结束之时。温琼华刚走出席位,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静安郡主。”隋玉瑶盈盈一礼,蓝眼睛在宫灯下如宝石般闪烁,“玉瑶冒昧,特来拜见。”
温琼华回礼:“公主殿下客气。”
隋玉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此乃我南国特制的海息香,有安神静气之效。方才见郡主似有不适,特来相赠。”
“公主厚爱,琼华却之不恭。”她不动声色地将香囊收入袖中。
隋玉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静安郡主是个妙人,我初来黎朝,这一路听温小将军时常提起你,如果有空,可来鸿胪寺陪我说说话。”温琼华被这南国公主的突然示好弄得有一丝讶异。
此时南国正使前来,“公主,车马备好,该走了。”隋玉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很快掩过,同温琼华告别。
宴席散后,谢家马车内气压低得骇人。
“陛下这是何意?!”苏氏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尖利,“难道真要风儿尚那个蓝眼睛的蛮夷公主不成?”
“住口!”谢长霖厉声喝止,“你想让全家掉脑袋吗?”
苏氏噤声,却仍不甘心地绞着帕子。她一想到未来可能有个蓝眼珠子的孙子,就浑身不舒服。那算什么谢家血脉?跟妖怪有什么两样!
谢临风靠在车厢角落,一言不发。他眼前不断浮现温琼华抚琴时的身影,还有她与谢临渊那个默契的眼神交流...他们何时这般熟稔了?谢临渊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娇娇儿”的?
“风儿,”谢长霖沉声道,“明日开始,你好好陪着南国公主。记住,这是戴罪立功的机会,切莫再出差错。”
“父亲,”谢临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与温家的婚约...”
“还提什么婚约!”谢长霖怒斥,“今日陛下封那温琼华为郡主,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是要抗旨不成?”
“吩咐下去,以谢府的名义给南国公主送张拜帖。”
谢临风闭上眼,不再言语。马车颠簸中,他仿佛又听到那曲魂牵梦萦的琴音...原来他苦苦寻觅的月下仙子,竟是被他亲手推开的人。
鸿胪寺西厢房内,隋玉瑶卸下繁重头饰,任由长发如瀑般垂下。
“查清楚了吗?”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屏风后转出一个身影,正是廖安。他此刻已换下琴师服饰,露出一张截然不同但是英俊异常的脸,“查清了。谢临风与温琼华的婚约是先帝所赐,但近日因谢临风与一个卖面女有染,温家执意退婚。”
“卖面女?”隋玉瑶挑眉,“就为了这么个女子,放弃温家那样的未婚妻?这谢二公子是瞎了眼不成?”
廖安轻笑:“今日一见,妹妹也觉得那温小姐不凡?”
“何止不凡。”隋玉瑶走到窗前,望着月色,“她那手琴艺...我在南国从未听过。还有她看人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她转身看向廖安,“王兄,你觉得她可会妨碍我们的计划?”
廖安——实为南国三王子隋玉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说。温家如今有皇帝撑腰,更不好对付了。不过...”他微微一笑,“谢临风被派来陪你,倒是意外之喜。”
隋玉瑶会意:“你是说...”
“谢家是黎朝文官之首,若能通过谢临风摸清他们的底细...”隋玉琅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母后会很高兴的。”
隋玉瑶走到妆台前,取出一枚碧绿的玉佩——正是南国特产的“碧血玉“:“我倒是挺喜欢她的。但愿,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隋玉琅沉眼前闪过那张玉色倾国的脸,沉吟道,“但愿一切顺利吧。”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盒,“听说温小姐身来体弱,这次带来的碧血灵芝,恰好对症。”
隋玉瑶接过玉盒,若有所思:“明日谢临风来时,我探探他口风。对了,那个谢临渊...”
隋玉琅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此人深不可测,尽量避开。”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隋玉琅身形一闪,隐入暗处。隋玉瑶镇定地开口:“何人?”
“公主,是奴婢。”侍女阿依推门而入,“谢府送来拜帖,谢二公子明日辰时来接您游湖。”
隋玉瑶接过烫金拜帖,唇角微勾:“知道了,下去吧。”
待侍女退下,隋玉琅重新现身:“小心谢临风,他虽不如其兄难缠,但毕竟是谢家人。”
隋玉瑶把玩着拜帖,蓝眼睛在烛光下深邃如海:“放心,我对付得了。”
宣和王府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温琼华被封郡主的消息早已传回,全府上下与有荣焉。
几位兄长围着妹妹,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
“娇娇儿,快来尝尝这个!”温烨献宝似的捧着一碟精致的点心,“南国特产的椰蓉糕,我特意给你留的!”
温琼华小口尝了一块,眼睛微微眯起:“好吃。”
“今日多亏了妹妹,不然.....”温烨后怕地看了一眼父亲。
“妹妹今日可算给咱们温家长脸了!”温景兴奋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你们没看见谢家那帮人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还有那个谢临风,那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温瑞点头如捣蒜:“就是!还有那些贵女的脸,一个个青得像菜叶子!尤其是苏家那个苏婉柔...”
温瑜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谢临渊那家伙什么时候跟妹妹这么熟了?他喊妹妹娇娇儿?我怎么不知道?”
温琼华正喝着药茶,闻言差点呛到。李氏连忙打圆场:“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今日大喜,厨房特意做了娇娇爱吃的杏仁酪...”
温瀚虽也欢喜,却仍保持理智:“陛下今日这安排...让谢临风陪南国公主,你们怎么看?”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温琼华放下茶盏,轻声道:“陛下这是在给谢家下套呢。”
“哦?”温瀚挑眉,“娇娇看出什么了?”
“南国虽富庶,终究是小邦。”温琼华分析道,“若谢临风尚了公主,就等于断了仕途。陛下这是明升暗降,既全了两国邦交,又打压了谢家气焰。”
温瀚欣慰地点头:“我儿看得通透。”
“活该!”温瑞冷哼,“谁让他欺负妹妹!”
温瀚却将女儿叫到书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娇娇,陛下封你为郡主,这是莫大的恩宠,但也意味着...”
“女儿明白。”温琼华平静地打断父亲,“郡主有自主择婿的权利,陛下这是在告诉谢家,婚约可退。但毕竟是先帝赐婚。”
温瀚叹息:“你当真想清楚了?谢临渊虽长了一副好皮相,但他毕竟是...”
“父亲。”温琼华抬起眼,眸光清亮如星,“女儿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