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公元七年十月初七,漠北的风雪终于停歇,一轮残月悬在墨蓝色的天际,将西线的鄂尔浑河镀上一层冷银。干涸河床的积雪硬如薄冰,李信趴在雪堆中,手中的铜制望远镜早已被哈气蒙上薄霜,他不时用袖口擦拭镜片,目光死死锁定着数里外单于庭中央的高台——那是匈奴用于传递紧急情报的“鸣雕台”,此刻正有三名身着褐色皮袍的驯雕人,正小心翼翼地解开笼中的金雕。
这是李信潜伏四日来,首次见到单于庭放出金雕。那三只金雕通体呈暗金色,翅膀展开足有两丈宽,锋利的爪子被皮绳轻轻束缚着,腿上系着细小的铜管——李信曾听归附的匈奴人说过,这是匈奴最高级别的传信方式,铜管内装着写在羊皮上的密信,只有单于和指定的首领才能拆开。驯雕人将铜管固定好,对着金雕低声吟唱几句,便松开手,三只金雕扑棱着翅膀,盘旋两圈后,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那正是东线头曼主力所在的方向。
“将军,金雕是往东部飞的,肯定是向头曼询问战况。”苏角凑到李信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消散,“要不要派斥候跟着?”
李信缓缓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追不上,金雕飞得太快,而且我们的斥候一旦离开潜伏点,很容易暴露。”他抬头看向残月,月光下的单于庭一片寂静,只有冒顿大帐前的亲兵还在巡逻,步伐比往日更急促了些,“现在不能贸然动手。金雕传信,说明冒顿在等前线的消息,若我们现在行动,万一金雕带回的消息让匈奴调整部署,或者头曼派援军回援,我们就会陷入险境。”
赵佗也点头附和:“将军说得对。我们不知道铜管里写了什么——是冒顿请求增兵,还是头曼让他加强防备?必须等摸清楚金雕带回的消息,确认单于庭的动向,再动手才稳妥。”
李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急切:“传令下去,继续潜伏,加派斥候盯着鸣雕台,一旦金雕返回,立刻回报。另外,再查探鄂尔浑河的冰层,看看能不能从冰下潜行,多一条接近大帐的路。”
幽骑们无声领命,再次埋进雪堆中。月光洒在他们的白色披风上,与积雪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暴露了这是一群蓄势待发的猎手。三只金雕消失在东北天际的身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乱了原有的计划,却也让李信更加谨慎——他知道,“天罚计划”容不得半点差错,多等一日,或许就能多一分成功的把握。
同一时刻,东线的秦军大营内,篝火在中军帐外噼啪作响,积雪在火边融化,形成一圈湿漉漉的水痕。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密使,正跪在帐内,双手捧着一卷用油纸包裹的密信——他是从张掖赶来的斥候,冒着风雪穿越千里草原,终于将月氏商队传回的情报送到扶苏手中。
“殿下,蒙将军,这是月氏商人从河西传回的情报。”密使声音沙哑,显然是长途跋涉耗尽了力气,“他们说在居延泽遇到西线的止戈卫,虽未明说止戈卫的去向,但从相遇的时间和位置推算,止戈卫应该已经抵达单于庭附近,就位了。”
蒙恬接过密信,展开细看——纸上只写了“西境鹰至,待风起”七个字,却已足够说明情况。他抬头看向扶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殿下,西线已就位,我们该发起一次反攻了,进一步吸引匈奴的注意力,让他们彻底没时间顾及西线。”
扶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走到帐内的兵器架旁,指着上面一排奇特的“飞鸟”,木质骨架制成飞鸟形状,翅膀上裹着浸过酒精与油脂混合燃料的麻布,尾端插着引火绳,翅膀下还贴着薄薄的纸张。“早就准备好了。”他拿起一只神火飞鸦,递给蒙恬,“酒精混合燃料燃点低,烧得旺;白纸能借着雪地月色反光,飞行时不容易被匈奴发现。今夜就用它,烧了匈奴的帐篷,让头曼再乱一阵。”
蒙恬接过神火飞鸦,掂量了一下,赞叹道:“殿下这个设计绝妙!匈奴的帐篷都是羊毛制的,一点就着,只要烧起来,他们肯定乱作一团。”
当晚,残月升至中天,雪地上的反光让夜色显得格外明亮。扶苏下令:“彭越率五千轻骑,分成十队,每队携带十只神火飞鸦,从棱堡两侧迂回,靠近匈奴大营后,点燃引火绳,将神火飞鸦投向帐篷密集区,得手后立刻撤回,不许恋战!”
彭越领命,率领轻骑悄悄出营。秦军的棱堡外堆着雪墙,匈奴的巡逻队在雪墙外侧来回走动,却没发现雪墙后正有十队骑兵借着月色潜行。彭越的队伍绕到匈奴大营的侧后方——这里是帐篷最密集的区域,大多是普通士兵的住处,守卫相对松散。
“点燃引火绳!放!”彭越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点燃神火飞鸦尾端的引火绳,火绳“滋滋”燃烧,冒出火星。他们将神火飞鸦对准帐篷,几十只“飞鸟”带着火焰,借着风势飞向匈奴帐篷。
白纸在月色下泛着微光,匈奴的守卫起初以为是飞鸟,并未在意,直到第一只神火飞鸦落在帐篷上——浸了酒精和油脂的麻布瞬间燃起大火,火焰“轰”地一声窜起,照亮了夜空。“着火了!”守卫惊呼起来,可不等他们反应,更多的神火飞鸦落下,一排排帐篷接连起火,羊毛燃烧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伴随着士兵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
“快灭火!快!”匈奴的将领们大喊,士兵们慌乱地拿起水桶、羊皮袋,却发现雪地里的水刚打上来就结冰,根本来不及灭火。有的士兵为了躲避火焰,甚至冲进其他帐篷,反而让火势蔓延得更快。彭越率领轻骑在营外射杀试图突围的匈奴士兵,见火势已成,便下令:“撤!”
秦军轻骑迅速撤离,只留下一片火海的匈奴大营。当彭越回到秦军大营时,远处的火光仍未熄灭,映得半边天空通红。
匈奴的中军大帐内,头曼单于看着帐外的火海,气得浑身发抖,青铜弯刀被他握得咯咯作响:“秦军竟敢偷袭!竟敢烧我的帐篷!”帐外的将领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没想到,一向固守的秦军,竟会主动发起夜袭,还用上了这么诡异的“火鸟”。
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提议:“单于,秦军有这种能放火的武器,我们的帐篷又密集,再扎在这里,很容易再被偷袭。不如后退五里,在视野开阔的草原上扎营,这样秦军再想偷袭,我们也能提前发现。”
头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知道将领说得对,现在帐篷被烧了大半,士兵们又惊又怕,继续待在这里,只会更被动。“好!传令下去,全军后退五里,在东边的开阔地扎营,帐篷之间留三丈距离,派双倍巡逻队,再发现秦军偷袭,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匈奴士兵们开始慌乱地收拾残余的帐篷和物资,在夜色中朝着东边撤退。而秦军大营内,扶苏与蒙恬站在高台上,看着匈奴撤退的身影,相视一笑。
“殿下,头曼退了,注意力全被我们吸引过来了。”蒙恬道。
扶苏点头,目光望向西方:“希望李信那边,能抓住这个机会。”
夜色渐深,东线的火海渐渐熄灭,只留下满地烧焦的帐篷残骸;西线的单于庭依旧寂静,鸣雕台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突兀——三只金雕尚未返回,李信仍在雪堆中潜伏,等待着决定“天罚计划”成败的关键情报。漠北的风再次卷起雪沫,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最终的决战,已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