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的晨光刚驱散晨雾,周勃便围着那辆改装过的橡胶轮胎战车转了三圈,指尖敲了敲车厢旁临时加装的薄钢板,眉头仍未舒展。“太子,不是末将固执,只是‘刀枪不入’的重型车,实在不切实际。”他转过身,语气带着武将特有的务实,“如今工业苑每月产精钢不过五千斤,打造一辆重型车的铁甲就得百斤,十辆就是千斤,还要优先供应止戈卫的钢刀、弩箭,哪有富余?再说,四匹马拉着百斤铁甲跑,遇着山地、泥路,怕是走不动道,反倒成了敌军的活靶子。”
扶苏望着远处正在训练的骑兵——他们骑着西域良马,手持钢枪,在草原上奔驰如飞,心中也认同周勃的顾虑。重型战车的理念虽好,却超出了当下的钢铁产能与动力水平,与其强行推进,不如先从更务实的远程打击入手。“你说得对,重型车暂缓,咱们先做远程打击的‘利器’。”他走到沙盘旁,拿起一根木炭,在沙地上画了一个粗筒状的器物,“我曾在古籍中见过一种‘一窝蜂’,是将数十支火箭装在一个架上,点燃后齐射,能覆盖大片区域。咱们要做的,是比它更强的‘晋级版’。”
周勃凑过来看,只见木炭画的器物旁,还标着“弹匣”“尾翼”的字样,不禁好奇:“这‘晋级版’,比古籍里的强在哪?”
“强在‘快’与‘灵’。”扶苏解释道,“古籍里的一窝蜂,射完一次得重新装弹,慢得很;咱们加个‘弹匣’,一个弹匣装三十支火箭,射完直接换弹匣,一息就能续上火力。而且发射架做成可组合的,既能装在战车上,也能拆开用马拉着走,不管是平原还是山地,都能用。”
话音刚落,内侍便来报:“公子,墨言、墨行二位先生已到工坊。”扶苏立刻带着周勃,快步赶往工业苑的器械工坊——这里早已备好了铁砧、熔炉、木炭,还有一堆待加工的坩埚钢片与火药。
墨言与墨行刚看完扶苏画的图纸,正围着一张楮纸讨论。见扶苏进来,墨言立刻上前:“公子,这‘火箭’的思路倒是新奇,用火药推力把箭送出去,比弩箭射程远。只是这‘弹匣供弹’与‘角度控制’,得好好琢磨琢磨。”
“先从火箭本身说起。”扶苏拿起一块坩埚钢片,“火箭分四部分:动力部、弹头部、稳定部、发射部。咱们一个一个来。”
“动力部是火箭的‘腿’,得有足够的推力,才能射得远。”扶苏指着图纸上的火药筒,“之前做手榴弹用的是颗粒火药,这次要提纯得更细,还要加三成白糖——白糖能助燃,让火药燃烧更充分,推力更大。”
负责火药提纯的方士立刻上前,捧着一个陶坛:“公子,按您的吩咐,火药已磨成细粉,混合白糖后,用绢布筛了三遍,没有杂质。只是这火药筒,用什么材质?陶筒怕炸,竹筒怕烧,怕是不行。”
“用坩埚钢做筒。”墨行接过话头,拿起一块薄钢片,“咱们把钢片卷成直径两寸、长五寸的圆筒,接口处用铜铆钉铆死,底部留一个半寸的喷口——喷口不能太大,太大推力不足;也不能太小,太小容易堵。”
老铁匠听完,立刻架起熔炉,将钢片加热到通红,用重锤一点点卷成圆筒。第一次锻造的钢筒,接口处不够紧密,装上火药点燃后,喷口处竟漏火,推力只够将火箭送出去十步远。“得把接口处焊死。”墨言找来锡块,加热后熔在接口缝隙里,再用冷水淬火。第二次测试时,钢筒稳稳喷出火焰,火箭“咻”地一下飞出五十步,扎进远处的草靶里。“成了!”老铁匠擦了擦汗,脸上满是笑意。
“光飞得远还不够,得有杀伤力。”扶苏拿起一个铸铁外壳,“弹头部用薄壳铸铁,厚度三分,里面装火药和预制破片——铸壳时就刻上凹槽,爆炸时能碎成三十片,每片都像小刀一样锋利。”
墨行拿起铸铁壳,用钻子在顶部钻了一个小孔:“引信怎么弄?要是一发射就炸,怕伤着自己人。”
“用延时引信。”扶苏取来一根浸过硫磺的麻绳,外面裹上一层火药,“引信长三寸,点燃后能烧两息——火箭飞出去五十步,正好两息时间,落地就炸,既伤不到自己,又能精准打击敌人。”
工匠们立刻动手,将火药与破片装进铸铁壳,再插入延时引信,用蜡密封。测试时,火箭落地后“嘭”的一声爆炸,铸铁壳碎成一片片,草靶上瞬间扎满了破片,连旁边的木桩都被削掉一块。周勃看得眼睛发亮:“这威力,比弩箭强十倍!对付密集的骑兵,一炸就是一片!”
“火箭飞出去,总歪歪扭扭的,射不准怎么办?”夏侯婴刚测试完战车回来,正好看到火箭偏离靶心,忍不住问道。
“得加尾翼,取消长杆。”扶苏解释道,“古籍里的火箭有长杆,太笨重,咱们用三片薄钢片做尾翼,呈三角形固定在火箭尾部——这样既能稳定方向,又轻便,还能优化气动外形,飞得更稳。”
墨言找来薄钢片,剪成三寸长的柳叶状,在火箭尾部钻了三个小孔,将钢片插进去,再用铜丝固定。测试时,加了尾翼的火箭果然笔直地飞向靶心,五十步外的草靶被精准命中,爆炸后形成一个规整的杀伤圈。“太准了!”夏侯婴拍手叫好,“以前的弩箭,五十步外就没准头了,这火箭比弩箭还准!”
最后一步,是打造发射架与弹匣。“咱们要做32连装的发射架,用坩埚钢做32根发射管,排成四排,每排八根。”扶苏指着图纸,“发射管底部要对齐,保证火箭同时飞出;架体上装一个齿轮,转动齿轮就能调整发射角度,从平射调到仰射,能打远也能打高。”
墨行带领墨家弟子,将32根钢管焊接在一个钢铁架上,再装上齿轮与摇柄——转动摇柄,发射架就能上下调整角度,卡到固定位置时还会“咔嗒”一声,确保角度不偏移。“弹匣怎么弄?”墨言问道。
“弹匣用薄钢做成长方形的盒子,里面有32个卡槽,正好装32支火箭。”扶苏拿起一个做好的弹匣,“发射架侧面装一个青铜卡扣,弹匣对准卡扣一推,‘咔嗒’一声就锁死了;射完后,按一下卡扣,弹匣就能拆下来,换个新的上去,一息就能完成装弹。”
工匠们立刻组装弹匣,测试换装速度——周勃亲自上手,拆下空弹匣,装上满弹匣,只用了一息时间,比装弩箭快了十倍。“这速度,太关键了!”周勃感叹,“以前弩手射完十支箭,得装半刻钟,这火箭射完32支,一息就能续上,敌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三日后,第一台32连装火箭炮样品终于组装完成。它通体用坩埚钢打造,发射架高六尺,宽四尺,底部装有四个小轮(用橡胶轮胎与滚珠轴承),可推可拉;旁边放着三个满装的弹匣,黑黝黝的火箭整齐排列,透着一股威慑力。
扶苏带着周勃、夏侯婴、墨言、墨行来到校场,远处五十步外立着一排草靶,模拟敌军的密集阵型。“夏侯兄,你来操作。”扶苏递过摇柄,夏侯婴转动摇柄,将发射角度调到平射,然后装上弹匣,点燃引线——
“轰隆!”
32支火箭同时喷出蓝色火焰,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飞向草靶区,密集得像一片黑云。不过一息时间,火箭便落在草靶上,接连响起32声爆炸,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待烟雾散去,众人走上前一看,只见十丈范围内的草靶全被炸毁,地面布满弹坑与破片,连旁边的木桩都被炸断了好几根。
“好!太好了!”周勃激动地拍着发射架,“有了这东西,对付匈奴的骑兵冲锋,根本不用近身——一排放过去,就是一片火海,骑兵再快,也躲不过!”
墨言也惊叹道:“公子这设计,把火药、钢铁、机械全结合起来了,比咱们以前做的任何器械都厉害!要是装在战车上,战车就能跟着骑兵跑,边跑边射,太灵活了!”
扶苏望着那台冒着青烟的火箭炮,心中满是欣慰——从最初的橡胶轮胎,到如今的32连装火箭炮,大秦的军事技术又迈出了关键一步。这台样品,不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一个信号:大秦的军队,正在从“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慢慢靠近。
“立刻开始改进!”扶苏对墨言、墨行吩咐道,“把发射架做得更轻便,方便装车;弹匣再加厚一点,防止磕碰;火箭的射程再优化,争取能射到八十步。三日后,咱们再做第二台样品,送到军中测试!”
校场上的阳光渐渐升高,照在火箭炮的钢铁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周勃与夏侯婴还在讨论着如何将火箭炮装在战车上,墨家弟子们则围着样品,记录着需要改进的细节。扶苏知道,这台小小的火箭炮样品,终将改变大秦军队的作战方式,让战车兵在骑兵时代,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