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定渊王府逐渐归于宁静。宫宴的波澜似乎已被高墙隔绝在外,龙惊墨回到自己的院落,卸下钗环,正准备歇下。
白日里的种种在脑海中掠过——永宁公主的刁难、赵婉儿的指认、皇帝的震怒、夜凤梧的因祸得福,还有夜烬那意味深长的低笑和归途上惊心动魄的袭杀。她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一日格外漫长。
然而,就在她准备熄灯就寝时,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管家惊慌失措的呼喊,打破了夜的沉寂:
王妃!王妃!不好了!王爷......王爷他......
龙惊墨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迅速披上外衣,拉开房门,只见管家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语无伦次:
王爷方才突然呕出黑血,浑身冰得像块寒铁,房间里......房间里都结了一层薄霜!怎么叫都不醒,还......还似乎在承受莫大痛苦!已经、已经去请太医了!
九幽噬心蛊!
龙惊墨眸光一凛,脑中瞬间闪过这毒的名字。
她之前为夜烬诊脉时,只察觉他体内有一股极其隐晦的阴寒毒性盘踞,深藏于经脉骨髓,因其处于奇异的蛰伏状态,具体特性难以完全辨明。
她原以为只是某种难解的寒毒,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阴损霸道的南疆蛊毒!定是归途上强行动用内力,彻底激发了这潜伏的蛊毒!
带路。她声音冷静,不容置疑。
主院寝居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还未进门,一股阴冷之气便扑面而来。
夜烬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唇瓣呈深绀色,眉发鬓角竟凝结着细密的白霜。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牙关紧咬,即便在昏迷中,喉咙里仍溢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低吟。
床榻周边的地面和家具上,果然覆盖着一层诡异的薄霜。
龙惊墨快步上前,指尖搭上他的腕脉。
灵力刚探入,便感到一股极寒阴邪的力量如同无数冰针,顺着她的灵力反噬而来,几乎要冻结她的指尖!她立刻运转功法抵御,心中豁然明朗,却也更加沉重——此刻毒性全面爆发,其阴寒蚀脉、噬心狂乱的特性暴露无遗,正是《神农毒经》中记载的、几乎绝迹的九幽噬心蛊!
他体内经脉如同被冰封后又碎裂,那蛊毒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冲击着他的心脉与识海,不仅吞噬生机,更在折磨他的神魂!
太医若来,恐怕......
果然,不多时,太医院院正被连夜请来,刚触碰到夜烬冰寒的手腕,便骇得脸色惨白,一番胆战心惊的诊视后,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闻讯赶来的皇室宗正和龙惊墨颤声道:
王爷......王爷这是中了极厉害的阴寒蛊毒啊!老臣若没看错,怕是那霸道的 九幽噬心蛊!此毒已深入骨髓心脉,如今被内力彻底激发,噬心蚀脉,寒毒透体......臣......臣等无能,所有解毒方剂于此蛊毒皆如泥牛入海,反而可能加剧其狂性!如今只能先用至阳至刚的参汤吊住王爷一口气,但......但只怕......回天乏术,王爷......时日无多了啊!
宗正骇然倒退一步,看着床上如同冰雕般散发着死气的夜烬,浑身发冷。
管家和一众下人更是面无人色,寝殿内一片死寂,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龙惊墨站在床榻边,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她之前未能准确判断,一是此蛊潜伏期太过诡秘,二是她获得的传承记忆也需要对应症状才能彻底激活相关记载。
此刻,她已完全明了此毒的凶险。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今夜之事,严禁外传。宗正大人,管家,且先按太医所言去准备参汤,所有人都下去,没有本妃允许,不得打扰。
她的镇定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宗正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点了点头,管家也强压下悲痛,开始清场。很快,寝殿内只剩下龙惊墨和昏迷中仍承受着无尽痛苦的夜烬。
确认四下无人后,龙惊墨立刻从神农境中取出灵泉水。这蕴含生机的泉水,或许能中和一部分阴寒蛊毒。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夜烬,触手之处冰冷僵硬,将清澈温润的泉水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灵泉水蕴含着浓郁的生机,一入喉,便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与那九幽噬心蛊的阴寒之力激烈对抗。
龙惊墨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肆虐的冰寒蛊毒仿佛被这股温和而强大的生机之力稍稍压制,破坏的速度明显减缓,夜烬原本微弱欲断的脉搏也稍稍强健、平稳了一些,身体表面的薄霜有融化的迹象。
他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少许,但脸色依旧苍白,唇色青紫,昏迷不醒。
龙惊墨轻轻将他放回榻上,指尖拂过他依旧冰凉的额角。灵泉水虽能暂时续命,稳住情况,稍稍克制阴寒,却无法根除这已如附骨之疽的九幽噬心蛊。
空间里炼制九转还魂丹的主药尚未完全成熟,现在强行炼制,风险太大。
如今,只能靠灵泉水为他争取时间,等待药材成熟,以期九转还魂丹至阳至刚、逆转生死的药性能彻底净化这九幽噬心蛊。
这是一场与死神和阴毒蛊物的拉锯战。
她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静静守候。窗外月色凄清,映照着床榻上那被寒毒折磨的身影。这一刻,他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与算计,在酷烈的毒性下显得异常脆弱。
龙惊墨知道,从今夜起,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在他醒来之前,在他体内的九幽噬心蛊彻底解除之前,她必须守住这个秘密,也必须守住他这来之不易的一线生机。
长夜漫漫,等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