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问心崖。
崖顶的刑台由万载玄铁铸成,常年浸染罪血,呈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今日,刑台周围人山人海,数千名青玄宗弟子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目光,或鄙夷,或惋惜,或幸灾乐祸,尽数汇聚于刑台中央那个被粗大锁链捆绑的少年身上。
少年名叫叶凡,曾是外门弟子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如今却沦为宗门不齿的罪人。
他衣衫破碎,浑身布满伤痕,长发被冷风吹得凌乱不堪,遮住了半张清秀却苍白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在绝望的阴霾下,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我没有!我没有偷青霜剑!更没有杀害守剑长老!”
他的嘶吼声嘶力竭,却被山巅的猎猎狂风吹得支离破碎,淹没在周围的窃窃私语中。
“还嘴硬?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狡辩!”
刑台之上,宗主玄阳真人须发皆白,面容悲怆,眼中却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叶凡,声音通过灵力传遍全场:“叶凡!本座待你不薄,宗门予你资源,你却狼子野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守剑长老一生忠于宗门,竟惨死你手,宗门至宝青霜剑亦不知所踪!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冤枉!”叶凡猛地抬头,血丝遍布的眼睛死死盯着宗主身旁那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大师兄,萧然。
“大师兄!案发当晚,你说你亲眼看到我出现在藏宝阁附近,可你敢对天发誓,你看到的真是我吗?!”
被点名的萧然,眉头微蹙,随即露出一抹痛惜之色,朗声道:“叶师弟,事到如今,你何苦还要执迷不悟?我与你素无恩怨,为何要冤枉你?若非亲眼所见,我岂敢妄言?”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引来周围弟子一片附和。
“是啊,大师兄为人最是公正,怎么可能说谎?”
“哼,自己做了丑事,还想攀咬大师兄,真是无耻之尤!”
叶凡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宗主的儿子亲口作证,掉落在案发现场的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长老尸身上残留的灵力波动,也被指认为他所修炼的《碎星诀》。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死局。
他想不通,究竟是谁,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置他于死地。
是嫉妒他与圣女师妹走得近的大师兄萧然?还是平日里就与他多有摩擦的执法堂弟子?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清丽绝伦、温柔似水的脸庞。
林婉儿师妹……
那个唯一给过他温暖,唯一相信他天赋的女孩。此刻,她正站在人群中,美眸含泪,神情哀伤地望着自己。
看到她的眼神,叶凡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也熄灭了。
连她……也相信自己是凶手吗?
“时辰已到!”
宗主玄阳真人眼中寒光一闪,从签筒中抽出一支刻着“斩”字的令牌,狠狠掷于地上。
“行刑!”
“遵命!”
一名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执法堂弟子应声而出,他双手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刀刃上灵气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利气息。
“叶凡,黄泉路上,休要怨我!”
刽子手一声暴喝,鬼头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叶凡的脖颈,力劈而下!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叶凡笼罩。
他闭上了眼睛,不甘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不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张薄薄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宣传单的纸,不知从何处飘来,轻飘飘地,不偏不倚地,正好贴在了那急速下落的鬼头大刀的刀面上。
“嗡——!”
重逾千斤、足以开山裂石的鬼头大刀,在接触到那张纸的瞬间,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凝固在半空中,距离叶凡的脖颈,仅有三寸!
刀锋上凌厉的劲风,吹断了叶凡几缕发丝,也吹散了他脸上的死气。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柄静止的大刀,以及刀面上那张随风微微颤动的……传单?
“哎,我说……”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刚吃完东西的满足感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公开行刑就不能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吗?气氛这么压抑,搞得我泡面都凉了。”
“谁?!”玄阳真人脸色剧变,神识如潮水般铺开,却根本无法锁定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没有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抱怨着:“还有你,那个拿刀的,专业点行不行?手这么抖,万一没砍准,溅我一身血怎么办?我这身西装可是高定,干洗很贵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刑台之上。
他一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塑料泡面盒子,另一只手正拿着叉子,从容不迫地卷起一撮面条,吸溜一声,吃得津津有味。
正是江澈。
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即将被行刑的叶凡身上,又看了看那张贴在刀面上的传单,上面用鲜红的大字写着:
【你的外卖,不,你的传票到了!】
江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一脸懵逼的叶凡,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别紧张,我是社区送温暖的。”
他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咔!”
世界,定格了。
风停了,云住了,数千名青玄宗弟子脸上的惊愕表情被凝固。玄阳真人那暴怒的姿态,萧然那震惊的神情,林婉儿那恰到好处的哀伤,连同那柄悬在半空的鬼头大刀,都瞬间化作一幅静止的画卷。
下一秒,这幅画卷开始崩塌、重组。
问心崖的悬崖峭壁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四周的栏杆和远处的青山,变成了最原始的灰色砖墙。头顶上,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白炽灯泡孤零零地吊着,取代了朗朗乾坤。
一个用破木板钉起来的台子,算是法官席。台子前面,是被告席和原告席。
叶凡身上的锁链“哗啦”一声自行解开,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精准地传送到了被告席上。
而那个吃着泡面的男人,江澈,则悠闲地坐在了法官席,甚至还从旁边掏出了一瓶醋,慢悠悠地往面里倒。
与此同时,一脸暴怒的宗主玄阳真人,则被“请”到了原告席。
时间的禁锢,在这一刻解除。
“妖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安敢在我青玄宗放肆!”玄阳真人毕竟是一宗之主,短暂的失神后,立刻爆发出元婴期的强大气势,直冲江澈。
然而,江澈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高法则。
玄阳真人那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气势,在接触到江澈目光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骄阳,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江澈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对付他的泡面。
“别激动,老人家,气大伤身。”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将泡面盒子随手一扔,凭空消失。
“好了,正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