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毛衣”事件,让剑无心在养老院的地位,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老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同情和关爱,还多了一丝……看“人形自走兵器铺”的敬畏。
他走到哪里,都会有老头老太太凑上来,热情地问他:
“小剑啊,你看我这根拐杖,能不能帮我‘加固’一下?”
“孩子,我这口假牙,总感觉不够锋利,你有没有什么……‘开刃’的法子?”
剑无心,用沉默,拒绝了所有“订单”。
他开始躲着人群,一个人,坐在菩提树下,对着那副棋盘,发呆。
他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迷茫”这种情绪。
他过去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点点地,摧毁。
但他新的世界观,却迟迟未能建立。
他就这样,被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混沌的中间地带。
江澈看着直播画面里,那个身影孤寂的剑无心,知道,是时候,该上一点“治愈”的剧情了。
光靠“折磨”和“社死”,是无法真正改变一个人的。
真正的改变,往往来源于……一次不经意的,触动。
这一天,养老院里来了一位小客人。
她叫“芽芽”,是精灵长老那位“便秘了三百年的曾曾曾孙子”的……女儿。
一个只有五六岁,没有任何修为,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碎花裙的人类小女孩。
她像一只快活的蝴蝶,在养老院里跑来跑去。
老人们都非常喜欢她,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仙果、糖糕来逗她开心。
芽芽最喜欢的游戏,是折纸飞机,然后看谁的飞机飞得最远。
这天下午,她用一张金色的“星辰纸”折了一架非常漂亮的飞机,哈了一口气,用力地,朝天空扔了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啊飞……
然后,不幸地,挂在了菩提树最高的一根树杈上。
那里,足有百米之高。
“哇……我的飞机……”芽芽仰着小脑袋,看着那架挂在树上的飞机,扁着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周围的老人们,都围了过来。
“哎哟,这可怎么办?”
“太高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上不去。”
“用法术吧!”
“不行不行,院长说了,不能在孩子面前随便用法术,会吓到她的。”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芽芽,看到了那个,正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发呆的,白衣服的大哥哥。
她不怕他。
因为这个大哥哥,虽然不笑,也不说话,但他身上,没有那些爷爷奶奶身上那种,让她感到“敬畏”的气息。他很……干净。
于是,她迈开小短腿,跑到了剑无心的面前。
她仰着头,用一双清澈得像泉水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他。
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正在神游天外的剑无心,被这轻微的触感,拉回了现实。
他低下头,看到了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的眼睛。
“大哥哥,”芽芽用一种软糯糯的声音,指了指树顶,“我的飞机……飞到上面去了。你……你能帮我拿下来吗?”
一个……请求。
一个……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意义,纯粹的,来自一个孩子的,请求。
剑无心的大脑,下意识地,又开始了分析。
【任务目标:取下树顶的纸飞机。】
【最优解:释放一丝剑气,斩断树枝。耗时0.1秒。】
【备选方案:运用‘缩地成寸’,瞬移至树顶。耗时0.5秒。】
然而,这两个方案,刚刚生成的瞬间,就被他手腕上那个闪烁着警告红光的“泡泡检测仪”,给无情地否决了。
【警告:检测到超凡力量使用意图。请立刻停止,否则将触发‘超级无敌我爱你·彩虹泡泡风暴’惩罚。】
剑无心:“……”
他看着小女孩那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睛。
他……无法拒绝。
于是,在直播间数亿观众,以及养老院所有老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中。
这位,曾经一剑开山,一念断海的剑道至尊。
默默地,站起了身。
走到了那棵粗壮的菩提树下。
伸出双手,抱住了树干。
然后,开始……用最原始,最笨拙,最“低效”的方式……
爬树。
他显然,从未做过这种事。
他的动作,僵硬而又笨拙。
白色的衣袍,很快就被粗糙的树皮,蹭上了泥土。
甚至有好几次,他还因为没踩稳,差点滑下来,样子颇为狼狈。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一件纯粹为了“帮助别人”,而做的,“无用”之事。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
所有的爆笑,所有的调侃,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静。
江澈也收起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终于。
在花费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
那个白色的身影,终于,爬到了树顶。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架金色的纸飞机,取了下来。
然后,又用同样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地,滑了下来。
当他重新站在地面上时,已经有些气喘。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也变得有些狼狈。
他走到芽芽面前,将那架完好无损的纸飞机,递给了她。
芽芽开心地接过了飞机,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她踮起脚尖,给了剑无心一个……大大的,甜甜的,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谢谢你,大哥哥!”
她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颗,用糖纸包着的,最普通的,水果糖。
她把那颗糖,塞到了剑无心那只,曾经斩断过无数恩怨情仇的,冰冷的手里。
“这个,给你吃!”
说完,她便抱着飞机,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剑无心,低着头。
看着自己掌心,那颗小小的,彩色的糖果。
糖纸,还带着一丝,属于孩子的,温暖的体温。
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情绪,如同暖流,悄无声息地,涌入了他那颗,冰封已久的心。
原来……
这就是……“帮助”的感觉吗?
原来……
这就是……“温暖”的感觉吗?
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那紧绷的嘴角,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地,松动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哭了,你们呢?”】
【“破防了,彻底破防了!这颗糖,比任何仙丹神药都管用!”】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芽芽!也守护那个,笨拙地学着去温柔的,无心崽崽!”】
【“打赏!打赏一万座仙山!不为别的,就为这颗糖!”】
江澈看着直播间里,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打赏,和满屏的“感动”,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知道。
那座冰山,终于,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