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的会议室,此刻气压低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核心成员围坐在椭圆形的合金桌旁,除了依旧昏迷的苏云绾,以及远在鹏城运筹帷幄的宋星澜(她的全息投影静静地立在桌边一个空位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咖啡因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张力。
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是由“深渊行者”和“海瞳”拼凑出的、关于归墟裂隙边缘的初步探测报告,以及阮清知刚刚破译的、关于“钥匙”本质的惊人发现。
谢玉衡首先发言,他推了推眼镜,将能量监测数据投射到主屏幕上:“综合所有数据,裂隙中心的能量读数虽然狂暴,但其正下方的空腔内部,却存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奇点’。能量在那里并非无序爆发,而是呈现出一种……高度有序的流动模式,围绕着某个核心。结合清知破译的‘双重认证’理论,我有理由相信,那个核心,就是‘灵枢’网络在此处的‘节点’,也是所有谜题的最终答案所在。要修复‘伤痕’,我们必须接近它。”
他指向屏幕上那个位于狂暴能量漩涡中心的、相对平静的模型区域,语气带着科学家的狂热与审慎。
阮清知紧接着开口,她调出了海底地形和能量流三维模型:“空腔的存在已基本确认,入口位于裂隙边缘下方约两千米处。但通往入口的路径极其危险,布满了能量乱流和物理上的尖锐结晶结构。‘海瞳’在最后一次侦察中损失了百分之四十的传感器。而且,‘攫取者’号依旧在附近徘徊,我们进行深潜作业时,将是‘信天翁号’最脆弱的时候。”
她的分析冷静而客观,指出了无法回避的客观风险。
老杰克双手抱胸,古铜色的脸上皱纹深刻:“两千多米,已经逼近甚至超过了‘海渊号’深潜器的最大设计潜深。下面的压力足以压扁坦克。更别提那些看不见的能量乱流,可能会直接烧毁控制系统。丫头(指苏云绾)现在这个样子……”他看了一眼医疗舱的方向,声音低沉,“没有她的指引,我们就像蒙着眼睛走钢丝。”
他代表了经验与现实的谨慎。
秦墨的目光始终沉稳,他等所有人都说完,才缓缓开口:“风险已评估。军事角度,在敌情威胁下进行如此高风险的作业,是兵家大忌。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的核心任务是探寻真相,确保苏云绾女士的安全与苏醒。现有证据表明,答案就在下面,而她的状态,很可能与下面的核心直接相关。被动等待,并非最优解。我提议,在做好万全准备和应急预案的前提下,进行有人深潜侦察。”
他支持冒险,但强调必须可控。
会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赞成与反对的理由都如此充分。
全息投影中的宋星澜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的质感,却依旧能听出其中的凝重:“我的金融攻势能暂时拖住‘观星会’的后腿,但无法保证他们不会狗急跳墙。时间不在我们这边。如果下面真的有解决问题的关键,我认为值得冒险。但,必须确保‘信天翁号’本身的安全,这是我们的根基。我会调动所有资源,确保你们在需要撤离时,拥有最快的路径和最隐蔽的掩护。”
她提供了外部的支持与战略层面的考量。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那份摊在桌子中央的、苏父的私人日志,以及旁边苏云绾平静的睡颜。
阮清知轻轻拿起日志,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句被反复描画的话:
“……钥匙并非实体,共鸣亦非终点。归墟所求,非力量之继承,乃伤痕之弥合……”
“父亲追求的,从来不是力量,而是修复。”她轻声说,“云绾现在所做的,或许正是这种‘弥合’的尝试,只是她独自承受了代价。我们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我们必须下去,无论是为了答案,还是为了接她回家。”
这句话,击中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也最坚定的部分。
谢玉衡深吸一口气:“我会对‘海渊号’进行最后的适应性改装,加装抗能量干扰屏障和加强生命维持系统。并利用能量锚点技术,尝试在深潜器外围构建一个临时的‘共鸣缓冲场’,或许能提高安全性。”
老杰克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妈的,老子这条命,早就跟苏家绑在一起了。既然你们决定了……我去检查‘海渊号’的每一个焊缝和阀门!”
秦墨站起身:“我将制定详细的深潜护卫与应急作战预案。确保无论水下发生什么,‘信天翁号’都能应对。”
决议,在激烈的争论与深刻的思考后,终于达成。
下潜!
为了沉睡的领袖,为了未竟的使命,为了揭开跨越世代的神秘面纱,也为了那份不容退缩的守护之情。
就在决议达成的瞬间,医疗舱内,连接着苏云绾的生命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她与归墟核心连接的能量通道读数,毫无征兆地、微弱地,但确实无疑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她,在意识的深处,听到了这个决定,并投下了自己无声的、赞同的一票。
深渊的召唤,已无法拒绝。
向下,向着那片黑暗与未知,向着那悲伤歌声的源头,前进。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