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看着道招安干脆利落，转身离去的背影。
一个没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泄露出一丝几不可闻、带着点幸灾乐祸意味的低笑。
这声轻笑虽轻若蚊蚋，却精准无比地钻进了林祈清异常敏锐的耳朵里。
她猛地转头，精准地捕捉到玄墨脸上那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带着几分戏谑和看好戏神情的笑意。
林祈清立刻眯起眼，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一字一顿地问：“笑、什、么、笑？魔尊殿下是觉得哪里特别好笑吗？不妨说出来，让属下也一同……乐一乐？”
玄墨被她瞪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迅速敛去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平日魔尊那副威严沉稳的表情。
玄墨一本正经地回答，试图蒙混过关：“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觉得颇为有趣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林祈清显然不信，扯起一边嘴角，眼眸弯成两道危险的月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哦？是什么陈年旧事这么好笑？说来听听，让我也一起开心开心？”
玄墨被她看得头皮有点发麻，深知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对自己没好处，立刻轻咳一声，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伸手指了指白星的方向，语气变得公事公办：
“那个……正事要紧。你去问问那只狐狸，对流民的安抚和劝说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去看看招安那边需不需要帮忙，清点物资和安置伤员事情也不少，不能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说完，不等林祈清再开口，他便作势要朝道招安离开的方向迈步，一副“我很忙，没空闲聊”的架势。
林祈清看着他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嗤一声，也懒得再跟这个试图置身事外的家伙计较。
转身朝着不远处那个因为感知到她的靠近，而身体明显僵硬起来的白星走去。
白星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祈清停在了自己身侧不远处。
白星的脖颈僵硬，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一点都不敢偏移，更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林祈清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劝说工作进行得如何了？他们……愿意接受魔界的安置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但白星知道，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关乎着他接下来的命运。
他必须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白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依旧不敢抬头看林祈清：
“回禀右护法……大部分流民……态度已经松动，他们深知妖皇将其视为弃子，回是回不去了。
只是……他们心中仍有顾虑，主要担心……在魔界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怕日后……会受到欺凌，或是被当作最低等的奴仆对待，永无翻身之日。”
白星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既反映了实情，又不敢过分夸大困难。
林祈清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惶恐、眼神中交织着绝望与一丝微弱期盼的流民。
她没有立刻回应白星的话，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刚才与他们沟通，用的是哪个部族的方言？听起来有几分苍木部的口音。”
白星心中猛地一凛，没想到林祈清连妖界各部族方言的细微差别都如此清楚。
他连忙恭敬回答：“右护法明鉴，小妖……晚辈母系一族确有苍木部血统，故而对他们的语调和习俗略知一二。”
他下意识改换了更谦卑的自称。
“嗯。” 林祈清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沉吟片刻，忽然道：“告诉他们，在魔界南境‘黑风岭’往东，有一片名为‘幽谷’的地带，那里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曾是几个小妖族的聚居地，百年前因战乱荒废，但基础犹在。
魔界可以将那片土地划给他们安居，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习俗，魔界只派驻少量守卫维持秩序，并提供初期的农具、种子。
他们只需按时缴纳少量赋税，便可自给自足，魔界不会干涉其内部事务。”
林祈清的话语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这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已思考过的方案。
给予一定的自治权，是安抚这些惊弓之鸟、打消其顾虑最有效的方式。
白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
这样的条件，对于战败流离的族群而言，堪称优厚，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期。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林祈清给出的一个明确的信号，也是他表现价值的机会。
“是！小妖明白！定将右护法的恩典和条件详尽转达！”
白星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他立刻转身，重新走向流民，用更加诚恳、熟练甚至带着几分鼓舞的语调，将林祈清的话翻译、解释给那些忐忑不安的妖族听。
果然，听到可以拥有相对独立的聚居地，保留习俗，并且条件如此具体，流民中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许多人眼中的绝望被希望所取代。
虽然仍有疑虑，但态度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看着白星的背影，林祈清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玄墨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溜达了回来，像只慵懒的大猫，站在林祈清身边半步远的位置。
他看着眼前逐渐平息的场面，低声笑道，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啧，又是划地又是给粮，你这手怀柔政策，用得是越来越熟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魔界之主呢。”
林祈清头也不回，淡淡回道：“殿下说笑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最怕担责任。那个位置，还是由殿下您这样……嗯，勤勉负责的人来坐，最合适不过。”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自贬，却又微妙地捧了玄墨一下。
玄墨挑眉侧头看她，“我合理怀疑你在阴阳我。”
林祈清终于转头，认真地看向玄墨：“我阴阳的还少吗？”
玄墨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反问噎住，无语地扯扯嘴角，自嘲道：“也是……”
他摇摇头，将话题拉回正事，神色正经了些，“那这些流民的去向，就这么初步定下了？”
林祈清将目光转回白星的方向，“嗯，框架先这样定下。具体细则，让招安手下的人去拟定。眼下，先稳住人心最重要。”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侧头看向玄墨，眼神变得锐利，压低了声音。
“比起这个，你前面派人暗中调查的，关于黑风峡谷冲突的起因，所谓的‘冤屈’，查得怎么样了？是确有其事，还是妖皇泼的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