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言的懵逼与求生
死寂。
如同凝固的、粘稠的沥青,死死封住了石厅的每一寸空间。惨白与幽蓝交织的光线在凝结白霜的石壁上无声流淌,勾勒出刑具狰狞的剪影。空气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进冰碴,灼烧着脆弱的肺叶。
沈清言瘫在冰冷的石台上,如同一摊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烂泥。身体因为极致的脱力和恐惧而不停地颤抖,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牵扯着未愈的伤痛和脖颈上那道冰蝉丝留下的、如同毒蛇啃噬般的麻痒灼烧感。冷汗如同失控的溪流,混合着污垢和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囚衣,紧贴在冰冷刺骨的皮肤上,带来黏腻的绝望。
萧绝就站在三步之外。
玄色的身影如同吞噬光线的深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对冰冷。他刚刚那句如同九幽寒泉刮出的“你可知罪?”,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沈清言的心头,余音还在他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疯狂回荡,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嗡鸣。
【知罪?!】
沈清言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知什么罪?!知我是沈家人的罪?!知我爹被构陷的罪?!知我莫名其妙穿越过来替人背锅的罪?!还是知我……知我在心里骂你是千年冰山活该没对象的罪?!】
极致的恐慌之下,大脑的防御机制再次启动。为了对抗那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为了宣泄那无处安放的绝望,刻在骨子里的吐槽欲混合着荒诞的自嘲,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喷涌出来!
【大佬!阎王爷!我知罪!我当然知罪!罪在投胎技术太烂成了沈家人!罪在长得不够丑没把你当场吓退!罪在绑了个坑爹系统还他妈强制外放心声!罪该万死!罪无可赦!求放过!求给条狗……不,给条虫命吧!我保证滚得远远的,再也不污染您老人家的视线和耳朵了!真的!比真金还真!】
就在这内心弹幕如同火山喷发般达到顶峰的瞬间——
【叮!】
【检测到宿主内心吐槽能量峰值!】
【被动技能‘心声强制外放’二次触发!能量逸散……目标锁定:萧绝!投射:100%!翻译同步:完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沈清言意识深处轰然敲响!
“——罪在投胎技术太烂成了沈家人!罪在长得不够丑没把你当场吓退!罪在绑了个坑爹系统还他妈强制外放心声!罪该万死!求给条虫命吧!……”
那清晰无比、充满了荒诞自嘲、极致恐惧和某种……对“系统”诡异描述的内心声音,再一次如同直接在萧绝的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比上一次更加肆无忌惮!
沈清言:“……” 【卧槽?!又来了?!】他整个人彻底懵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天灵盖!【我没张嘴!我真的没张嘴!嗓子眼干得冒烟!这声音……这他妈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
巨大的错愕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抬眼,惊恐万状地看向萧绝!
只见萧绝那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冷峻面容上,虽然依旧维持着恐怖的平静,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瞳孔再次难以抑制地、极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如同针尖!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实质性的冰冷杀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从他周身爆发开来!石厅内的温度仿佛再次骤降!墙壁上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蔓延!
更让沈清言魂飞魄散的是,萧绝那负在身后的手,指关节似乎再次收紧,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虚空!
【他听见了!他真的又听见了!】沈清言感觉自己的血液彻底冻成了冰渣!【表情!他的表情!瞳孔收缩!杀意暴涨!他绝对听见了!听见我吐槽他!听见我说……说‘系统’?!】
一个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的认知,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贯通了他所有的混乱和恐惧!
心声!
是心声泄露!
系统那个坑爹的“心声强制外放”!它……它真的存在!而且……而且不受控制!精准地、毫无保留地……投射给了萧绝!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冰蝉丝加颈、比萧绝的威压更甚百倍!沈清言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里,连灵魂都在瞬间冻结、碎裂!巨大的恐慌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
【闭嘴!闭嘴!快闭嘴啊沈清言!】他在意识里疯狂地、徒劳地咆哮,试图压制住那如同脱缰野马般的内心活动,【不能想!什么都不要想!放空!放空大脑!想蓝天白云!想实验室爆炸!想……想什么都行!就是别吐槽!别骂他!别提系统!】
然而,思维如同叛逆的野马,越是压抑,越是疯狂。那“放空”的指令本身,都变成了新的弹幕:【蓝天白云……阎王爷站白云上会不会把云冻成冰雹砸下来?实验室爆炸……那也比现在被活阎王当妖怪切片强啊!系统……系统我日你仙人板板……】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恐慌、压抑、自我斗争)!】
【被动吃瓜值收集触发!】
【‘宿主的崩溃与自我压制’瓜点获取成功!价值:10吃瓜值!】
【当前吃瓜值:90点!】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最恶毒的嘲讽,再次响起!
沈清言:“……” 【我吃我自己?!系统你他妈还是个人吗?!】他内心彻底崩溃了,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几乎将他撕裂!
就在这内心天人交战、恐慌达到顶点的时刻——
萧绝那冰冷刺骨、如同寒冰摩擦的声音,再次如同重锤般砸下:
“冤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沈清言因恐惧而嗡鸣的耳中。那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尽的嘲弄。
“沈清言。”
萧绝缓缓地、向前踱了一步。玄色的靴子踏在凝结的厚厚白霜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嘎吱”声,却如同踏在沈清言的心尖上。
“本王问你……”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炼了亿万次的寒冰利刃,牢牢地钉在沈清言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冰冷的试探:
“你方才,说……”
“冤枉?”
轰——!
沈清言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这道惊雷彻底劈中!
冤枉?!
他刚才……在内心疯狂的吐槽和自嘲中……好像……好像真的喊了“冤枉”?!
【我喊了?!我没喊啊!我明明只是在心里……】沈清言猛地反应过来!是心声!又是那该死的心声!在他内心疯狂刷屏的吐槽里,夹杂着对沈家冤屈的执念和自嘲,被他无意识地“喊”了出来!而萧绝……再一次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看着萧绝那双深不见底、充满了冰冷探究和一丝……玩味?的眼眸,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猫爪下的老鼠,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表演!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我‘说’了冤枉!那等于承认我能‘心声’外放!】求生的本能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在绝望的深渊里疯狂闪烁!【装!必须装下去!装成口误!装成重伤呓语!反正……反正我刚才确实‘说’过沈家冤枉!】
沈清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身体的剧烈颤抖。他努力地、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恭敬的、讨好的表情,但肌肉的僵硬和极致的恐惧,让那表情变得比哭还难看,扭曲而怪异。
他张开干裂出血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挤出来,充满了卑微的求生欲和强装的镇定:
“回……回王爷……”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断断续续,“罪……草……草民……” 他下意识地想自称“罪民”,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成了更卑微的“草民”,“草民……方才……重伤……昏沉……呓语……惊扰……王爷……罪该……万死……”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随时会断气,青灰色的脸上努力维持着痛苦和惶恐,“沈家……之案……铁证……如山……草民……不敢……喊冤……只是……只是……濒死……之际……心有不甘……胡言……乱语……求……王爷……明察……开恩……”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重伤昏沉”、“濒死呓语”,死死咬定自己“不敢喊冤”,只是“心有不甘”的胡言乱语。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仿佛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石厅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沈清言那艰难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虚伪。
萧绝没有再说话。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沈清言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肌肉的抽搐、每一滴滑落的冷汗上反复扫过。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这拙劣的表演,在他能“听见”部分心声的能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漏洞百出。对方那极力掩饰的恐慌,那混乱的内心挣扎,那对“心声泄露”的绝望认知,都清晰地暴露在他的“听觉”之下。
然而,正是这种拙劣,这种在巨大恐惧下依旧试图挣扎、试图用谎言和卑微来求生的姿态,反而让萧绝对那“妖法”的认知更加清晰了一分——这能力,似乎并非完全受控。它会在对方情绪剧烈波动时,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
危险,依旧存在。
但可控性……似乎也并非为零?
更重要的是,对方那关于“沈家冤枉”的执念,无比真实。那“心有不甘”的悲愤,似乎也并非全是伪装。
萧绝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没有再看沈清言,只是负着手,踱步走向石厅一侧墙壁上悬挂着的一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异兽壁灯。玄色的背影在惨白与幽蓝交织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高大、更加冰冷、也更加……不可测量。
他停在壁灯前,伸出那只骨节分明、曾捏碎青玉杯的手,似乎要去拨弄那幽蓝的火焰。指尖在距离那冰冷火焰寸许之处停住。
整个石厅的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凝固、压缩。
沈清言瘫在冰冷的石台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背影。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丧钟的倒计时。他不知道萧绝在想什么,不知道对方信不信他的鬼话,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的是更残酷的刑罚,还是……彻底的毁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爬行。
终于,萧绝那冰冷低沉、如同寒泉流淌的声音,在死寂的石厅中缓缓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清晰地传入沈清言耳中:
“很好。”
简单的两个字。
听不出喜怒,却蕴含着千钧重压和无尽的冰冷。
“本王……”
他微微侧过脸,轮廓在幽蓝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冷硬深刻,如同刀劈斧凿。
“记住你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