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八月十六,夜。
白天的暑气已经散尽,夜风从胡同深处吹来,带着槐树叶子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远处护城河飘来的水汽的微腥。月亮很圆,刚过十五,还饱满着,银白色的光清冷冷地洒下来,给四合院的青瓦屋顶镀上一层薄霜。
林修远没有睡。
他坐在洞天福地的灵泉边,身后是那座青瓦白墙的院落,在永恒温煦的“阳光”下静默着。泉水潺潺,声音轻缓,像在低语。灵田里的稻子熟了,沉甸甸的穗子低垂着,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泥土和谷物清甜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十年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让神念在洞天内缓缓铺开。
灵田三亩,金黄一片。这不是普通的水稻,是经灵泉浇灌、灵气滋养的“灵稻”,颗粒比寻常稻米饱满,米粒晶莹,煮饭时满室生香。这些稻米,这些年悄悄换进家里的米缸,滋养着父母妹妹的身体。父亲腰腿的老寒毛病再没犯过,母亲的气色越来越好,妹妹更是聪慧健康,几乎不生病。
药圃里,人参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最大的一株已有小儿手臂粗细,参须遒劲,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药香。旁边是灵芝,紫金色的菌盖层层叠叠,像一朵朵静止的祥云。何首乌、当归、黄芪……数十种药材长势喜人,有些甚至是外界早已难寻的品种。这些,是他“小神医”名声的底气,也是守护家人、街坊健康的倚仗。
茶园青翠,桑园茂密,果园里青涩的果子挂满枝头。角落里,他亲手搭建的工坊里,陶器在架子上晾着,还带着泥土的朴拙;织机上的蚕丝布料泛着柔润的光泽;木工工具摆放整齐,空气里有好闻的木屑味道。
这一切,都是他一点一滴,用了十年时间,经营起来的。
从一个灵气稀薄、空间狭小的雏形,到如今自成循环、生机勃勃的洞天福地。
从一个十岁孩童磕破头后的茫然重生,到如今修为“神通初成”、触摸到“五行合一”门槛的修真者。
从在四合院里小心翼翼隐藏自己、应对众禽算计的少年,到如今医术精湛、人望深厚、有底气辞去铁饭碗挂牌经商的青年。
十年风雨,十年蛰伏。
林修远睁开眼,摊开手掌。意念微动,掌心上方浮现出一团柔和的、五色交融的光晕。金、青、蓝、红、黄,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缓缓旋转,生生不息。
五行合一初感悟。
这不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心境的变化。从刻意掌控,到自然流转;从驾驭力量,到融入天地。
他散去光晕,站起身,走到灵田边,弯腰拾起一穗稻谷。谷粒饱满,入手沉实。他用指甲轻轻掐开一粒,里面是乳白色的浆汁,带着清甜。放在鼻尖,能闻到阳光、泥土、雨水和灵气糅合在一起的、复杂的芬芳。
这是根基。
修真让他有了超凡的力量和漫长的可能,但真正让他心安的,是脚下这片实实在在的土地,是手里这穗能养活家人的粮食,是身后那座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院子。
他将稻穗放回原处,转身走向那座院子。
推开院门,青石板路光洁。前院的石榴树结了果,青皮泛红,像一个个小灯笼。中庭石井里的水,与灵泉相通,清冽甘甜。后园的花草在永恒适宜的“气候”里开着,那株“紫烟”墨兰静静绽放,幽香袭人。
他走进堂屋。桌椅是他用洞天灵木打的,纹理细腻,触手温润。桌上摆着一套自制的陶制茶具,旁边小炉上煨着水。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叶是洞天茶园自产的,虽比不得顶级名茶,但灵气滋养下,别有一番清韵。
慢慢地喝着茶,思绪飘回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
父亲林建国,轧钢厂七级钳工,技术扎实,为人厚道,在厂里受人敬重。这十年,风波不断,但父亲始终稳稳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靠手艺吃饭,靠人品立身。母亲李秀兰,用她的温柔坚韧,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街坊邻里间人缘极好。妹妹林晓月,聪慧刻苦,憋着一股劲儿要把耽误的学业补回来,眼里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渴望。叔叔林建军,在体制内步步为营,如今已是派出所副所长,是家族最坚实的后盾之一。
家,稳了。
这是他用尽心思,明里暗里,守护了十年的成果。
四合院里,众禽的喧嚣算计,已成过往云烟。贾家破败,许大茂入狱,傻柱沧桑,易中海沉寂。时代的大潮冲刷之下,个人的精明或愚昧,善良或刻薄,都被裹挟着,走向各自的归宿。
而他,带着超越时代的先知和超凡的个人能力,不仅安然度过了风雨,更扎下了深厚的根基。
修为、医术、国术、人望、家族、资源、洞天、先知……所有他精心播下的种子,都已发芽、扎根、甚至开始抽枝展叶。
现在,风停了,雨住了,海面恢复平静,甚至开始刮起顺风。
那面写着“修远贸易”的招牌,已经挂在了临街的门面上。虽然现在那里还空荡荡,虽然街坊邻里议论纷纷,不解有之,嘲讽有之。
但他心里一片平静。
十年蛰伏,不是为了继续躲藏。
十年积累,不是为了束之高阁。
是为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乘着时代的东风,扬帆远航。
林修远放下茶杯,目光投向洞天远处那与昆仑裂隙隐隐共鸣的方向。那里连接着一个更广阔、更神秘的世界,是未来的道路之一。
但现在,他首先要走的,是脚下这个世界里,那条即将被无数人踏上的、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商路。
他心念微动,退出洞天。
回到自己房间时,已近子时。窗外月光如水,万籁俱寂。只有极远处,隐约传来火车驶过铁轨的轰鸣,低沉而悠长,像是大地沉睡中的呼吸。
他轻轻拉开抽屉,取出那个棕皮笔记本。翻开,前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十年来的点滴:修为的进展,医术的心得,收集的资源,外界的风向,家族的琐事……像一本私密的编年史。
翻到最新的几页。
【1978年7月,政策明朗,东风至。】
【1978年8月初,辞去轧钢厂职。众禽惊诧,谓之疯。】
【1978年8月15日,修远贸易挂牌。贾氏讥,易公叹,吾心定。】
笔迹一如既往的工整,平静,仿佛记录的只是天气变化。
他拿起笔,蘸了蘸墨,在新的一页写下:
【1978年8月16日夜,于洞天。】
停顿片刻,笔尖落下,字迹沉稳:
【十年风雨,幸得守护周全。修为小成,医术可依,家族安稳,根基已固。洞天丰饶,可为退路。先知在胸,明路在望。】
【昔日蛰伏,只为今日蓄力。今招牌既挂,风帆已张。前路或有风浪险阻,然吾心坚定,家为后盾,道为指引,此身此心,已无惧亦无憾。】
【新征程,启于此夜。扬帆,当向蓝海。】
写完最后一句,他搁下笔,静静看着纸上的墨迹在灯下慢慢干透。
然后合上本子,放回抽屉。
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夜风涌入,带着凉意。月光洒在他脸上,轮廓清晰,眼神明亮。二十岁的青年,面容还带着些许稚气,但那双眼睛里的沉稳与坚定,却远超同龄人。
他望向南方。越过四合院的屋顶,越过沉睡的城市,越过千山万水。
那里,是广州,是深圳,是特区,是即将喷涌而出的商品大潮,是无数人梦想开始的地方。
也是他“修远贸易”的第一站。
后天,他就要踏上南下的火车。硬座,三十多个小时。带着父亲开的介绍信,带着母亲塞的干粮,带着妹妹写的“一路顺风”,带着自己积攒的资金和满脑子的先知信息。
去见识那个正在躁动、正在裂变、正在创造奇迹的地方。
去带回电子表、半导体收音机、尼龙袜、的确良布料……带回这个时代的人们渴望改善生活的“新鲜玩意儿”。
然后,一点一点,把他的“修远贸易”,从一块招牌、一间空屋,做成实实在在的生意。
这不是终点,只是起点。
商业的版图,技术的布局,财富的积累,甚至未来更遥远的、涉及修真与科技的融合探索……都在前方,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等待他去描绘。
路还长。
但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少年。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林修远嘴角微微上扬,不是张扬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而充满力量的期待。
他关上半扇窗,留一条缝隙通风。
然后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呼吸很快变得均匀悠长。
窗外,月光静静地流淌。胡同深处,谁家的猫轻轻叫了一声,又归于沉寂。更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隐现,灯火稀疏,却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沉默的力量。
一夜无梦。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东方的云层,洒在“修远贸易”那块深棕色、镶着金边的招牌上时,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对林修远来说,一个崭新的时代,一段波澜壮阔的征程,也即将,正式启航。
(第五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