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轰隆——!”
沼泽深处,积蓄了不知多浓郁的致命沼气被引爆,闷雷般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连大地都在颤抖。
燃烧的泥浆如同地狱喷发的熔岩火雨,被炸上数十丈的高空,又呼啸着砸落下来!
“啊!”惨叫声响起,一个偷偷溜下来看热闹的土着躲避不及,被燃烧的泥浆砸中背部,顿时皮开肉绽,烟火升腾!人群一片混乱。
“该!活该!”梁撞撞气得咬牙。
总有不听话的人,越危险越靠前,也不知怎么想的。
“稳住!守住沟!”梁撞撞在翻滚的热浪烟尘中嘶吼,声音被爆炸声淹没大半。
她看到一处刚刚泼了油的沟壁因为震动塌陷,火势正向旁边未被分割的腐沼蔓延,速度却不够快,而那里正是沼气翻涌最剧烈的区域!
“徐贵!”梁撞撞双目被火烟熏得赤红,指向那片翻滚着气泡、仿佛随时会再次大爆炸的危险区域大喊:“给老子炸开它!让它烧透!”
徐贵立即带人投掷手雷,他们动作迅捷如豹,点燃手中黑陶罐上浸满油脂的粗麻引信。
滋滋燃烧的火星在浓烟中格外刺眼。
五六个黑点带着嘶嘶的燃烧声,划过炽热空气,精准地落入那片油层薄弱却沼气汹涌的腐沼核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轰!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大地似乎痛得剧烈颤抖!
远比之前自然沼气爆炸更猛烈、更狂暴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岸边的棕榈树被拦腰震断。
燃烧的泥浆混合着碎裂的陶片、撕裂的树根、以及沼泽深处淤积了千百年的腐殖物,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烬,形成一道恐怖的黑色环形冲击波,横扫四方。
那片顽固的腐沼核心地带,被硬生生炸开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翻滚的沼气瞬间被点燃,化作一条咆哮的火龙直冲云霄。
火焰终于彻底贯通。
浓烈的黑烟被更炽烈的金红色火焰吞没,整片毒沼的中心区域,化作一片沸腾的火海。
塌陷的沟壁被爆炸的威力彻底撕开,熊熊烈焰顺着缺口疯狂涌入相连的区域,焚烧速度骤然加快数倍。
库鲁和所有高地上的土着,都被这毁天灭地般的爆炸和随之腾起的焚天魔焰彻底惊呆了。
他们张大嘴巴,看着那片吞噬生命的黑色魔沼,在狂舞的烈焰中痛苦地扭曲、变形、发出震天的哀鸣,最终被彻底点燃,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狱。
火光映在他们呆滞的脸上,也映在梁撞撞那被熏黑却带着狂热兴奋的面庞上。
“天哪!宽恕我们吧!”老库鲁伏地大哭,村民们也全都跪伏,仿佛末日来临。
“哭个屁呀,赶紧跑啊,不饿吗?”梁撞撞再次吹起小喇叭,命人将村民带离。
守着大海饿不着人,负责这些人吃喝并不难。
小海鲜、小烧烤,椰壳碗里盛着豆腐脑,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村民们在梁撞撞一行人的招待下,渐渐放下了戒备心,孩子们甚至与梁撞撞做起游戏来。
“来,姐姐教你们玩儿个东北游戏!”梁撞撞说着,掏出一块绣花帕子,这还是康大运捎来的那批物资中,专门带给她的。
手帕一大摞,绣花各不同,梅兰竹菊、荷桂棠葵,这些花朵都被绣到手帕上。
梁撞撞挑了块颜色、绣花都最素气的用,鹅黄帕子角落里,只绣了片黑色花纹,冷一打眼,像个蜘蛛。
康健看得扑克脸要开裂——那角落上的蜘蛛,是篆书的“康”字。
“丢呀丢呀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清脆欢快的歌声响起,梁撞撞将寝室长曾唱过的歌谣唱给孩子们听。
显然,男孩子们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游戏。
“酥麻麻、卡哟、撒阿肯,大大林可、卡哟、玛格拉罗!”康健抓着一个椰壳球招呼道。
立即,一群男孩子跟了过去,玩起蹴鞠来。
老库鲁眯着眼睛远远观望,若有所思。
……
大火席卷一切,焚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连绵的阴雨也无法浇灭这混合了油脂、沼气、腐殖物和梁撞撞疯狂意志的地狱之火。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硫磺的气息,却奇迹般地驱散了那股盘踞多年的死亡腐臭。
第四日清晨,雨停了。
阳光艰难地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洒落在海岸边。
梁撞撞站在一片尚有余温的黑土边缘,脚下的靴子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轻响。
她眼前,是被大火彻底重塑的土地——龟裂的焦黑硬壳覆盖着大地,无数道宽窄不一的裂缝如同巨兽痊愈后的疤痕。
一条由爆炸撕裂、又被后续大火烧灼贯通的主干裂缝,正汩汩地涌出清澈、冰凉的泉水。
泉水沿着新生的沟壑奔腾流淌,冲刷着滚烫的焦土,卷走最后的炭渣污秽,发出欢快的淙淙声。
几个胆大的孩子,在大人惴惴不安、却又隐含期盼的目光注视下,试探着,将光着的脚丫,轻轻踩上了那片曾经吞噬一切、如今却坚实温热的黑色土地,也仿佛踩在了所有土着的心尖上。。
没有灼痛,没有溃烂。
只有泥土温热而湿润的触感,从脚心传来。
时间像是凝固了。
人们连呼吸都忘记了,只瞪大双眼,看着,期盼着。
“暖暖的,一点也不疼!”孩童们惊喜地喊道。
随即便奔跑起来:“不会陷下去!不会陷下去!”
身后是凌乱却充满生机的脚印。
库鲁站在高地边缘,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块被天火重塑的土地,双手颤抖,骨杖也随着微微摇晃,他喃喃说道:“怨灵消失了?瘟神驱走了?”
他猛地推开搀扶的年轻人,踉跄着,几乎是滚下高坡,扑向那片焦黑的边缘。
枯枝般的手颤抖着,带着生怕亵渎神灵的惶恐,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触碰向那片曾经吞噬生命的魔土。
指尖传来温热、细腻、如同丝绸般的触感。库鲁浑身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
他猛地抓起一大把黑土!泥土带着余温,在他掌心松散开来,散发出一种从未闻过的、深沉而肥沃的气息。
“嗷——!”库鲁猛地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长嚎。
那嚎叫中包含了太多——恐惧的释放,信仰的崩塌,以及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双膝一软,“噗通”重重跪倒在焦黑的土地上,额头死死抵住温热的大地,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活了!土地活了!瘟神跑了!被天火烧跑了!”
呜咽的声音从老库鲁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