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原的清晨带着泥土和露水的清新气息。
张野赤脚站在矿洞口，脚下是坚硬而湿润的岩石。矿洞内部幽深黑暗，只有洞壁上镶嵌的几盏魔法灯发出昏黄的光晕。三天前，黑石带队的勘探小组在这里发现了富铁矿脉的迹象，今天他要亲自下去查看。
“会长，都准备好了。”黑石从洞里钻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简陋的矿工帽，脸上沾满煤灰，“洞深大约一百米，前半段安全，后半段有‘岩虫’活动痕迹，估计是25级左右的精英怪。”
“岩虫？”张野皱眉。这种怪物他听说过，生活在深层矿脉中，以矿石为食，甲壳坚硬，擅长钻地和酸液攻击，很难对付。
“数量不多，大概三四只。”黑石补充道，“但它们守着主矿脉的入口，不清理掉，没法开采。”
张野点点头，看向身后的小队。十个人，五个战斗职业，三个矿工，两个机动。等级都在18-20级之间，装备以蓝装为主，算是拾薪者目前的精锐。
“下洞。”他说。
矿洞向下倾斜，坡度很陡。洞壁上能看到明显的开凿痕迹——不是现代矿镐留下的，是某种更古老、更粗糙的工具。张野赤脚踩在碎石上，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那不是岩虫，是更深层的、有规律的脉动，和之前在湖泊边感受到的相似。
五十米深处，洞道开始分岔。左边岔道传来淡淡的硫磺味，右边岔道有隐约的水声。黑石指向左边：“勘探显示富铁矿在左边，但硫磺味说明可能有‘硫磺蠕虫’，比岩虫更麻烦。”
“先去右边看看。”张野决定，“水源附近通常有其他出口或资源。”
右边岔道越走越宽，水声也越来越清晰。走了约二十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天然的地下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在魔法灯光下泛着乳白色的光泽。溶洞中央是一潭清澈的地下湖，湖水泛着微弱的蓝光，显然蕴含某种矿物质。
“这是……月亮湖的支流？”一个矿工惊讶地说。
张野蹲在湖边，赤脚浸入水中。冰凉，但很舒服。他能感觉到水中微弱的魔力流动，像是……被稀释的银月草精华。
“取水样。”他对黑石说。
黑石拿出几个水晶瓶，小心地采集湖水。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某种生物在咀嚼石头。
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
张野闭上眼睛，赤脚感知地面震动。震源在溶洞西侧的岩壁后，数量三，体型中等，移动缓慢。
“岩虫。”他低声说，“在进食。准备战斗。”
战斗组迅速散开，战士在前，游侠在后，牧师居中。张野取下长弓，搭上一支特制的破甲箭——箭头上涂了酸液，对付甲壳类怪物有奇效。
“引出来。”他对盗贼影踪说。
影踪潜行靠近岩壁，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闪光石”——生活职业制作的小道具，投掷后会发出刺眼强光和巨响。他用力将闪光石扔进岩壁缝隙。
“轰！”
强光爆闪，紧接着是三声愤怒的嘶鸣。岩壁破裂，三只灰褐色的巨型蠕虫钻了出来。它们体长超过三米，身体由一节节坚硬的甲壳组成，头部是圆形的口器，布满旋转的利齿。
【硫磺岩虫（精英）】Lv.26
等级比预想的还高。
“散开！别被包围！”张野大喊，同时射出破甲箭。箭矢命中一只岩虫的甲壳接缝处，酸液腐蚀出“滋滋”的白烟，但伤害不高。
-78！
岩虫吃痛，身体一缩，然后猛地弹射，像一根巨大的弹簧撞向张野。速度极快！
张野早有准备，赤脚在湿滑的岩石上一蹬，身体向后滑开。岩虫撞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
“攻击接缝处！”张野连续射箭，“游侠用穿透箭！战士砍关节！”
战斗激烈但有序。经过兽潮的洗礼，这支小队配合默契。战士轮流上前吸引仇恨，游侠专注射击甲壳缝隙，牧师的治疗术精准及时。张野则像幽灵般游走，每一箭都命中岩虫最脆弱的眼睛和口器。
十分钟后，第一只岩虫倒下，爆出几块硫磺矿石和一枚虫甲碎片。又是十分钟，第二只、第三只相继死亡。
战斗结束，小队无人阵亡，但几乎人人带伤。牧师的治疗术消耗了大部分魔力。
“采集材料。”张野说，“黑石，带人检查岩壁后面，看看它们在吃什么。”
黑石带着两个矿工钻进岩壁破口。很快，里面传来兴奋的喊声：“会长！快来看！”
张野走进去。破口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堆着一小堆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矿石——不是铁，不是铜，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金属。
黑石用矿锄敲下一小块，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声音发颤：“这……这是‘星辰金’！稀有级材料！一小块就能卖五百铜币！”
星辰金。张野听说过。论坛上有帖子提到过这种材料，是制作紫装甚至橙装的必需品，产量极低，通常只有高级副本才会出产。
“有多少？”
“堆在这里的大概五十公斤，但岩壁里应该还有矿脉！”黑石激动地说，“如果真是星辰金矿脉……我们发财了！”
张野心脏猛跳。星辰金的价值他清楚，如果星火原真有这种稀有矿脉，拾薪者的发展资金就彻底解决了。但祸福相依——消息一旦泄露，会引来无数觊觎者，包括傲世公会。
“所有人听令。”他沉声道，“今天的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逐出公会。”
“明白！”十人齐声应道。
“黑石，你带人继续勘探，确定矿脉规模和储量。其他人，跟我回地面，加强驻地防御。”
回到地面时，已是中午。阳光刺眼，张野眯起眼睛适应光线。湖边木屋前，秦语柔正在等他，脸色焦急。
“会长，出事了。”
“什么事？”
“我们在晨曦城东郊的‘月光草’采集点，被傲世公会的人占了。”秦语柔快速汇报，“今天上午，我们三个采药师去采集，刚到那里就被傲世的人拦住，说那片区域现在是傲世的地盘，要采集得交‘资源税’：每株月光草上交三成。”
月光草是制作中级法力药水的主要材料，市场价一株五铜币。拾薪者每天能采五十株左右，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他们有多少人？”张野问。
“八个，领头的是个叫‘傲世狂刀’的战士，22级，装备很好。”秦语柔推了推眼镜，“我们的采药师想理论，被杀了两个，装备爆了。剩下的跑回来报信。”
杀人爆装备。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张野脸色沉下来。楚清月的警告应验了，傲世公会开始动手了。
“召集核心成员，开会。”
十分钟后，驻地的会议室里挤了二十多人。赵铁柱、雨中牧歌、秦语柔、黑石，以及各小队的队长。气氛凝重。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张野站在长桌前，“傲世公会开始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月光草采集点只是开始，接下来可能是矿洞，可能是药草区，可能是任何我们能赚钱的地方。”
“那怎么办？”一个战士队长愤愤地说，“跟他们拼了！”
“拼不过。”赵铁柱摇头，“傲世有三千正式成员，我们才一百多人。等级、装备、人数，全面劣势。”
“难道就忍着？”
会议室里吵成一团。张野没有打断，等大家说够了，才敲了敲桌子。
“都安静。”他说，“硬拼是送死，忍让是慢性死亡。我们要走第三条路。”
所有人都看向他。
“月光草采集点，让。”张野说，“但不是白让。语风，你整理一份月光草的生长周期、刷新规律、最佳采集时间，然后匿名发到论坛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有资源。”
秦语柔眼睛一亮：“会长是想……引其他人去抢？”
“对。”张野点头，“傲世想独占，我们就帮他们宣传。散人玩家、小公会，都会去。傲世要么增加人手防守，要么和所有人开战。无论哪种，都会分散他们的精力。”
“那我们的损失呢？”雨中牧歌问。
“换个地方采。”张野摊开星火原的地图，“星火原有银月草，虽然产量低，但品质更好。另外，我发现地下湖的水有微弱的魔力，可以尝试人工培育月光草。”
“培育？”众人都愣住了。
“嗯。”张野指向地图上的湖泊，“湖水和银月草共生，说明水质特殊。我们可以挖几个池塘，引湖水，尝试种植。成功了，我们就有了稳定的药材来源，不用看人脸色。”
这个想法很大胆。游戏里虽然有生活职业，但人工培育稀有草药，很少有玩家尝试——成本高，周期长，失败率高。
“需要多少投入？”赵铁柱问。
“前期投入大概一万铜币：挖池塘，建围栏，买种子，雇药剂师。”张野说，“但一旦成功，长期收益可观。”
“我支持。”秦语柔第一个表态，“我在图书馆看过相关书籍，理论上可行。”
“我也支持。”黑石说，“矿洞里有星辰金，资金不是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好，就这么办。”张野拍板，“语风负责情报战，把月光草点的信息散出去。铁柱带战斗组保护采药师，开辟新的采集路线。牧歌负责后勤和培育项目。黑石继续勘探矿洞，但要小心，消息绝不能泄露。”
命令下达，众人分头行动。
张野独自留在会议室，看着地图陷入沉思。傲世的挑衅只是开始，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星辰金矿脉是双刃剑，用好了能让拾薪者一飞冲天，用不好会引来灭顶之灾。
他需要盟友。
打开好友列表，他给楚清月发了条消息：“楚会长，有空聊聊吗？关于……稀有矿脉。”
几乎秒回：“来寒月阁驻地，现在。”
张野再次使用回城卷轴。这次他没有带任何样品，只是空手前往。
寒月阁书房，楚清月正在等他。除了她，还有一个张野没见过的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朴素的长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Id是【书香墨韵】。
“介绍一下。”楚清月说，“这位是‘书香门第’公会的会长，墨韵。书香门第是中立公会，不参与争斗，专注于知识收集和文化传承。墨韵是我多年的朋友，值得信任。”
墨韵微笑着向张野点头：“曙光会长，久仰。地网阵和北地坚壁，很了不起。”
“墨韵会长过奖。”张野礼貌回应。
“你说稀有矿脉？”楚清月切入正题，“什么矿？”
“星辰金。”张野没有隐瞒，“在星火原矿洞深处，初步勘探储量可观。”
楚清月和墨韵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星辰金……”墨韵推了推眼镜，“那可是战略资源。消息一旦泄露，别说傲世，连战神殿都会动心。”
“我知道风险。”张野说，“所以我想和寒月阁、书香门第合作。三家共同开发，按投入分配收益。”
“怎么合作？”楚清月问。
“寒月阁提供开采设备和技术人员，书香门第提供矿脉保护和信息保密方案，拾薪者提供矿脉位置和基础劳力。”张野说，“收益分成：寒月阁40%，书香门第30%，拾薪者30%。”
这个分成比例，拾薪者拿得最少，但张野清楚，没有寒月阁和书香门第的支持，他根本守不住矿脉。
楚清月沉吟片刻：“我需要实地考察。”
“随时欢迎。”
“我也需要。”墨韵说，“书香门第有几位地质学教授玩家，可以帮你做专业勘探。”
“好。”张野点头，“那明天，星火原见？”
“可以。”
谈完正事，墨韵先行离开。楚清月留张野再坐一会儿。
“你今天很果断。”她说，“不像之前那个什么事都要自己扛的少年了。”
“被逼的。”张野实话实说。
“成长就是这样。”楚清月给他倒了杯茶——游戏里的清心茶，能缓慢恢复精神力，“但你要记住，盟友关系很脆弱。书香门第中立，但不代表他们没有野心。墨韵那个人，看起来温和，其实手段很高明。”
“我知道。”张野说，“但现阶段，我需要他们。”
“明白就好。”楚清月顿了顿，“另外，苏晴的生日派对，你会去吗？”
张野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她跟我说的，很紧张你会不会去。”楚清月难得露出促狭的笑容，“那丫头对你挺上心的。”
张野沉默。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楚清月正色道，“但提醒你一句：苏晴是苏氏集团的千金，你是山村里走出来的少年。现实里的差距，比游戏里大得多。”
“我清楚。”张野说，“我去，只是为感谢她和苏晨的帮助。没有其他意思。”
“那就好。”楚清月点头，“去吧，别让她失望。那丫头没什么朋友，你是少数几个她真心对待的人。”
离开寒月阁，张野没有立刻回星火原。他去了趟拍卖行，用星辰金矿脉的预期收益做抵押，贷款五万铜币——这是游戏里的金融系统，可以用未来收益换取现金，但利息很高。
他用这笔钱采购了一批急需的物资：防御工事材料、药水、箭矢、生活用品。又买了几本中级技能书，分给核心成员。
傍晚时分，他回到星火原。驻地已经变了样：湖边新挖了两个池塘，正在引水；木屋周围立起了木栅栏；了望台上多了两个哨兵。
秦语柔迎上来：“会长，按照你的吩咐，月光草点的信息已经散出去了。论坛上现在很热闹，很多散人玩家组团去抢。傲世增派了二十人防守，但拦不住所有人。”
“很好。”张野问，“我们的人呢？”
“全部撤回，正在开辟新的采集路线。”秦语柔说，“另外，我整理了傲世公会的人员分布和资源点地图，发现他们最近在大量收购‘魔能水晶’，像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魔能水晶……张野皱眉。那是高级工程学和炼金术的材料，通常用于建造大型设施或制造战争器械。
“继续监视。”
“是。”
夜里，张野站在了望台上，看着星火原的星空。游戏里的夜空比现实更清澈，银河横跨天际，繁星如沙。
明天，楚清月和墨韵要来考察。这将决定星辰金矿脉的未来，也决定拾薪者的命运。
他必须做好准备。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铁柱爬上来，递给他一块烤山猫肉：“吃点吧，一天没见你吃饭。”
张野接过，咬了一口。肉烤得有点焦，但很香。
“铁柱，你说我们能守住这里吗？”他突然问。
赵铁柱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废话。兽潮那么难都守住了，还怕几个傲世的杂碎？”
“这次不一样。”张野说，“兽潮是怪物，这次是人。”
“人又怎样？”赵铁柱坐到了望台边缘，晃着腿，“在山里，最可怕的不是野兽，是饿急眼的人。但只要你自己够强，手里有家伙，心里有数，就没什么好怕的。”
张野看着他。这个退伍兵，经历过现实的残酷，比谁都懂生存的道理。
“你说得对。”他吃完最后一口肉，“够强，就不怕。”
两人并肩看着星空。
远处，狼嚎声隐隐传来。但这一次，张野不觉得那是威胁，那是星火原的呼吸声。
他的赤脚踩在木板上，感受着大地的脉动。
明天会怎样？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会走下去。
带着拾薪者，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路。
夜色渐深。
星火原的篝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