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了!就是这味儿!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带着一股子……欢腾的劲儿!”他低声对身旁跟上来的护卫头领说道,搓着肥厚的手掌,脸上是商人发现巨大商机时特有的兴奋与贪婪。此人是青云镇上有名的酒商,赵德柱赵掌柜,旗下经营着镇上最大的“百酿斋”,鼻子最是灵光厉害,显然是听闻风声后,嗅到了金钱的味道,特地快马加鞭赶来寻觅商机的。
而真正让林晓枫心头一凛,甚至连暗中的土地公和酒壶里的杜康都下意识提起注意、收敛气息的,是紧随其后,从第二辆马车上缓缓下来的人。
那是一位年纪极轻的女子,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身量高挑,穿着一身素雅至极的月白绡纱长裙,衣料看似普通,但在阳光下行走间,却隐隐有淡银色的流光如水纹般闪动,显然绝非世俗绸缎,而是某种蕴含灵气的织物。她容颜清丽绝俗,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寒星,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她的美貌,而是她那周身萦绕的、仿佛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以及那双沉静如万古不化寒潭般的眼眸。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对这乡村土气热闹显出丝毫鄙夷嫌弃,也毫无半点想要融入其中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般的、纯粹审视的目光,如同扫描法器般,冷静地扫视着整个喧嚣的会场。最终,她那清冷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挂在最显眼处、写着“桃源仙酿,喝的不是酒,是快乐!”的简陋木牌上,停留了数秒,纤细如柳叶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这口号触动了她一丝极淡的思绪。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看似毫不起眼、弯腰驼背的老仆。但这老仆步伐落地无声,气息沉稳内敛到了极点,浑浊的老眼开阖之间,偶尔有历经沧桑的精光一闪而逝,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一线眼缝,显然是个修为深不可测、负责护卫的高手。
“是……是镇上苏家的人!”有见识广博、曾去镇上做过工的老村民认出了马车上的徽记,忍不住低声惊呼,声音带着敬畏,“那可是咱们青云镇真正数一数二的修仙世家!底蕴深厚,连镇守大人都要礼让三分!那姑娘……看这年纪和气度,莫非就是苏家那位有名的天才,苏小婉小姐?”
“苏小婉?我的天!就是那个据说三岁感应灵气,八岁凝气,十五岁便成功筑基,被誉为咱们青云镇百年不遇的修道奇才?” “她……她这等人物,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心向道,怎么会屈尊降贵,来到咱们这小村子?难道也是为了这酒?”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兴奋的人群中迅速流传开来,连带着原本欢快无忌的气氛都似乎凝滞、降温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种对修仙世家、对天才人物天然的敬畏与距离感。就连正喝得痛快的王铁柱,也放下了酒碗,好奇地望向那边,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那少女和其身后老仆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灵力压迫感。
那赵掌柜显然是人精中的人精,深谙人情世故。他一下车,目光在苏小婉身上快速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随即立刻调整表情,脸上堆起更加热情洋溢的笑容,迈着灵活的步子,直奔品酒台后的林晓枫而来,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股子亲热劲儿:
“哎呀呀!这位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的小哥,想必就是酿造出这绝世佳酿的林晓枫林先生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鄙人赵德柱,在镇上经营几家不成器的小酒铺,混口饭吃。今日慕名而来,特来叨扰,就是想亲眼见识见识,亲口尝尝您这名声已然传到我青云镇上的‘桃源仙酿’!还望林先生不吝赐教啊!”他话语连珠炮似的,既捧了林晓枫,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毛病。
林晓枫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久仰”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镇定下来,连忙拱手回礼,语气不卑不亢:“赵掌柜您太客气了,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子这寒舍蓬荜生辉!您能来,就是给我们桃源村天大的面子!快请,快请品尝!务必多提宝贵意见!”他边说,边手脚麻利地用一个干净的海碗,舀了满满一碗泡沫最为丰盈、色泽最为清亮的“桃源仙酿”,恭敬地递了过去。
赵掌柜双手接过碗,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先展现出专业酒商的素养。他仔细地观其色泽,对着阳光看了看那清澈的淡金和洁白持久的泡沫,眼中讶异之色更浓;然后又凑近碗边,轻轻嗅了嗅那独特的、混合着麦芽香与清凉草木气的酒香,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最后,他才小心地、如同对待珍宝般,小小地品了一口。酒液入口,他闭上眼,腮帮子微动,似乎在用舌尖的每一个味蕾去感受那气泡的炸裂、酒体的清爽和那丝微弱的灵气滋润。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用力一拍大腿(差点把碗震翻),击节赞叹,声音洪亮,仿佛要让全场都听到:“妙!妙啊!口感清爽宜人,气泡活跃欢腾,灵气虽微弱却别具一格,活泼盎然,饮之确实令人心神为之一振,愉悦之感油然而生!林先生,您这酒,绝非寻常村酿!此酒……大有可为!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知我们‘百酿斋’,可否有幸与林先生详谈合作之事?价格、渠道,一切都好商量!”他目光灼灼,充满了商人的精明与渴望。
林晓枫心中正为这来自专业人士的肯定而暗自欢喜,刚想顺势接话,却见那一直静立一旁的苏小婉,不知何时也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品酒台前,清冷的目光如同月华,落在了碗中那淡金色的酒液上,仿佛在观察什么有趣的微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