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给海中鲜生的王老板拾掇了下风水，好家伙，那店直接跟开了外挂似的，天天排队排到马路牙子外头。听说有人专门蹲点看他家水缸里的蛤蟆，愣是把水产店整成了网红打卡地。人嘛，都爱跟风，斜对面金汤勺东北菜馆的李老板坐不住了，风风火火、跌跌撞撞就冲进我店里。
这人还没站稳，我就瞅见他标志性的大嘴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两颗大板牙明晃晃支在外面，说话时哈喇子跟着乱飞，笑起来跟庙里的弥勒佛似的，偏偏又没那份福相。他喘着粗气扑过来，活脱脱像条缺氧的大鲶鱼：谷大师！谷大师！
李老板跟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似的攥着我手，脑门上汗珠子顺着法令纹往下淌，大嘴巴一张一合，口水沫子都溅我烟斗上了，您瞅瞅王老板那店，自从您给摆弄过，客人跟大风刮来似的。我这儿倒好，服务员闲得组团斗地主，再这么下去，下个月房租都得拿我这裤腰带抵！李老板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金腰带。
我慢悠悠摸出铜烟盒，一把烟丝压实了塞进烟斗：小李别急，风水这事儿讲究缘分，既然来了就是有缘。不过丑话说前头，我待会儿说的您得掰开了揉碎了听，实打实照做。
李老板麻溜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大板牙在阳光下反光：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只要能让生意起死回生，您说往东我绝不往西，说撵狗我绝不追鸡！
带着阿呆到了金汤勺，还没走近我就直拍大腿——好家伙，店门正对着公共厕所，大夏天的粪水味儿隔着三条街都能熏得人捂鼻子。小李你这选址真是得天独厚
我用烟斗指着厕所方向，大门冲厕所，好比人天天对着茅坑吃饭，任你财气通天也得绕着走。看他急得直搓衣角，大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我敲了敲烟斗说：破局不难，先在门口挂面八卦镜，镜面朝外把秽气原路反射回去；再摆个半人高的屏风，绣上高山流水图，把直冲的煞气化解成绕弯的和气；最后在屏风前放盆铜钱草，既能招财还能吸晦气。
刚跨进店门我就皱起眉头——门口那对灰头土脸的貔貅，底座沾着香灰，眼睛都被蹭得没了神采，活像俩蹲墙角要饭的。我拿烟斗敲了敲貔貅脑袋：小李，你这貔貅摆得太外行。第一，它不能对着厕所，那地方污秽重，灵气都得被冲散；第二，脑袋得斜着朝门窗，就像人张嘴接钱，直勾勾对着门，财气全从牙缝漏跑了......
看李老板记笔记时手直打颤，我又补一句：还有个关键，店里摆貔貅别整一对。家里摆一公一母，一个招财一个守财，跟过日子似的。可做生意讲究钱生钱，都守着钱袋子，资金转不起来，生意不得卡死？
在店里转了一圈，好家伙，财位堆着成箱的啤酒，餐桌摆得跟迷宫似的。我踢了踢墙角的纸箱：财位堆杂物，财气能进来才怪！赶紧搬盆发财树放这儿，有点生气才能引财。还有这餐桌，对着摆客人吃饭都犯冲，吃不痛快谁还来第二次？
阿呆凑过来小声问：师傅，改完这些就能来钱了？我盯着墙上挂的桃木剑，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李老板说：差点忘了，你这风水剑得赶紧撤了。貔貅和桃木剑犯冲，你想啊，貔貅辛辛苦苦从外头叼钱回来，结果家门口横着把剑，天天进进出出都被剑指着，它还愿意出去找钱吗？就跟人似的，谁愿意顶着刀子出门干活？
李老板一拍大腿，大板牙差点磕到下巴：我说咋没用呢！当时图好看，特意找家店买的......
我围着那对貔貅转了三圈，又敲了敲，突然压低声音：说实话，这玩意儿哪儿买的？李老板脸涨得通红，挠着头嘟囔：拼夕夕，9块9包邮还送红绸带......
胡闹！我气得拿烟斗猛磕台阶，火星子溅了一地，貔貅是正儿八经的瑞兽，你拿树脂假货糊弄它，跟拿纸人糊弄祖宗有啥区别？连鬼神都敢糊弄，哪来的财？现在好多店都犯这毛病，塑料的、玻璃的，全是图便宜的拼拼款。要不信风水就别摆，要摆就得用真材实料！
李老板脸都白了，扶着门框才站稳，大嘴巴哆哆嗦嗦：那咋办啊？谷叔您给指条明路！
先把这些假货撤了，找个靠谱的手艺人，用整块的好玉料定做一尊貔貅。我扫了眼店里，不用非得去庙里请，现在旅游景点卖的十有八九都是批量货，专坑外行人。临走时我又回头瞅了瞅他那张合不拢的大嘴，还有，小李你平时没事把你那大嘴闭上些，总张着嘴漏财。
回去路上，阿呆挠着脑袋问：师傅，风水真有这么神？我望着街边梧桐树，嘬了口烟说：阴阳之气，噫而为风，说白了，风水就是让人住着舒服、做事顺当。但你记住——我拍了拍他肩膀，再灵的风水局，也比不过踏踏实实做生意的心。李老板要是能想明白，往后日子差不了。
后来听说，李老板托关系找了位老匠人，用整块岫岩玉手工雕了貔貅，也没花几个钱。店里重新拾掇得敞亮，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偶尔我路过金汤勺，还能瞧见李老板跟客人聊天时，时不时下意识抿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