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清晏殿地下密室。
午影(阿娜尔)刚刚结束一轮残酷的药浴。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旁,只着一件湿透的靛青色单衣,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脸上“隐息嚼”的皮带勒出深痕,露出的肌肤因药力蒸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浅褐色的眼眸却亮得骇人,如同经过淬火的寒铁。
戌影静立在她面前,玄色劲装纤尘不染。
她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册子,上面记录着城西漕帮残余势力的分布,以及几个可能与太子或八皇子有牵连的暗桩信息。
“三日内,清除名单上所有目标。”
戌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
“主人要京城的水,更浑一些。”
午影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因药力翻腾的气血,双膝跪地,垂首领命:
“奴,领命!”
声音透过“隐息嚼”,带着沉闷的杀意与决绝。
她像一匹被喂饱了草料、磨利了蹄铁的战马,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敌阵,践踏撕碎所有阻碍。
戌影将册子丢在她面前,转身融入阴影,如同最忠诚的獒犬,无声地守护着主人的领域,并随时准备扑向主人指定的猎物。
申时末,夕阳西斜。
静心苑内,吴怀冬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身上裹着那件深青色棉袍,厚重的蚕丝被搭在腿上。
连续两日吃到干净温热、甚至带了一丝油腥的饭菜,让她干瘪的胃袋不再火烧火燎地疼痛。
身体回暖,那深入骨髓的绝望似乎也暂时被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的意念,如同蛛丝般悄然触碰了她的神魂。
那意念冰冷、模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有两个简单的词汇,却让她浑身猛地一颤!
「活着。」
「有用。」
是谁?!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只有冰冷的墙壁和从铁窗透入的、渐渐黯淡的天光。
没有声音,没有身影,但那两个词却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入了她混沌的意识深处。
活着……有用……
她死死攥紧了棉袍粗糙的布料,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是那个送来“炭火”的人!
他在提醒她,或者说……在命令她!
她必须活着,必须证明自己“有用”,才能继续获得这维系生命的微薄暖意。
否则,等待她的,将是比之前更深、更冷的黑暗。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扭曲的希望。
她像一只被套上无形缰绳的羔羊,明知前方可能是更深的陷阱,却因贪恋那一点草料,而不得不顺从地跟随牧人的指引。
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戌时初,清晏殿书房。
吴怀瑾独自坐在案前,指尖的青玉扳指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刚刚通过酉影的“洞观羽”,远程对静心苑那头“羊”完成了初步的“指令”植入。
效果如何,尚需观察,但种子已经播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的功德值,悄然跳动了一下,变成了-130。
慈幼局的五百两银子,加上对吴怀冬那隐晦的“救助”与“引导”,终于让这顽固的负值,再次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速度依旧缓慢得令人心焦,但方向,似乎没错。
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神魂深处依旧存在的隐痛,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
卯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清晏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宫灯。
吴怀瑾坐在梳妆台前,闭目养神。
云香拿着一把犀角梳,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梳理长发。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荷色绣兰草纹的宫装,袖口略宽,动作时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梳齿划过墨发,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殿下,今日戴这支青玉簪可好?”
云袖捧着一个黑漆螺钿首饰盒,轻声问道。
她穿着一身杏子黄绫裙,外罩月白比甲,眉眼温顺。
吴怀瑾未睁眼,只微微颔首。
云袖便取出一支通体莹润无瑕的青玉竹节簪,簪头雕着几片竹叶,形态雅致。
她小心地将簪子插入他发髻,调整好角度。
动作间,指尖不可避免触碰到他的鬓角,她呼吸微微一滞,迅速收回手,耳根泛起薄红。
吴怀瑾缓缓睁开眼,看向镜中。
镜中人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深不见底。
慈幼局的银钱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正在扩散。
他需要知道,这涟漪究竟能触及多远,又能为他带来什么。
“更衣。”
他起身。
云袖云香连忙上前伺候。
今日他选了一身墨青色暗纹常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在灯下泛着隐约的光泽,领口和袖缘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卷云纹,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玉带扣上嵌着一块鸽卵大小的墨玉,与他指间的青玉扳指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