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寝殿内,吴怀瑾平淡无波的声音透过门扉,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看来,精力都很旺盛。”
仅仅几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冻结了戌影眼中锐利的寒光和乌圆脸上争强的神色。
两人几乎同时身形一矮,没有丝毫犹豫,双膝跪地,额头触向冰冷的地面。
“奴失态,请主人责罚。”
戌影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稳,但细听之下,能察觉一丝几乎不可闻的紧绷。
是了,她竟在主人殿外与乌圆争执,这是失职,更是对主人清净的打扰。
懊悔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
“主人恕罪!是奴不好,是奴吵到主人休息了! 都怪奴笨嘴拙舌,惹戌影姐姐生气了……”
乌圆的声音则带着更浓的惶恐和自责,甚至带上了惹人怜惜的鼻音。
殿内沉默了片刻。
那沉默仿佛有千斤重,压在两人背上。
戌影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乌圆则屏住了呼吸,连脖颈上的牵机铃都似乎被这沉重的气氛压抑得不敢颤动。
“戌影。”
吴怀瑾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碧梧宫,今夜如何?”
戌影心头一凛,立刻收敛所有杂念,以最简洁精准的方式汇报:
“回主人,自上次异动后,地表观测无异状。未见外部能量注入或空间异常。”
“嗯。”
吴怀瑾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其他。
随即,他的声音转向乌圆:
“乌圆。”
“奴在!”
乌圆立刻应声,声音里带着渴望被点名的雀跃,以及一丝将功补过的急切。
“宫外风向。”
“回主人!”
乌圆精神一振,语速轻快起来,但努力控制着不再显得跳脱:
“巡城卫这两天盘查生面孔严了些,尤其是对西北边来的货商和江湖人,但没听说抓到什么特别的人。”。
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戌影和乌圆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心中却各自翻腾。
“戌影。”
吴怀瑾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奴在。”
“你的伤,需要静养,彻底恢复。”
吴怀瑾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左肩阴煞之气未清,强压无益。从明日起,你白日的巡查减半,着重调息。戌时来密室,我会为你疏导。”
戌影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冰冷的血液仿佛突然涌向心脏,带来一阵陌生的、滚烫的悸动。
主人注意到了她的伤…… 不仅注意到,还要再次亲手为她疏导?
这是对她坚守岗位的认可?
还是对她今夜不够 “静” 的隐晦提醒?
无论如何,这都让她心底那处空落的地方,被一种混合着痛楚与渴望的东西填满。
她将额头更紧地抵住地面,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略显低哑:
“谢…… 谢主人。奴,遵命。”
“乌圆。”
吴怀瑾的声音转向另一边。
“奴在!”
乌圆立刻应道,耳朵竖了起来,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宫外的‘嘀咕’,继续留意,但不必刻意深挖,记下有哪些人在传,从何处听来即可。你的长处在于织网和感知风向,不是攻坚。”
吴怀瑾的语气带着一丝针对乌圆跳脱性格的敲打:
“记住你的身份和界限。若有异样,立刻回报。”
“是!奴明白!保证记清楚了!”
乌圆的声音带着被赋予任务的兴奋,但也清晰听出了那丝敲打和限制。
“都退下吧。今夜无需再守。”
吴怀瑾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倦意,结束了这次夜间的 “听政” 与处置。
“是,主人。”
两人同时应声,恭敬地行礼,然后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如同真正的影子般,各自滑入不同的黑暗角落,消失不见。
戌影回到自己隐匿的角落,盘膝坐下,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肩。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主人指尖的幻影,以及那温和令人贪恋的舒缓。
主人要再次亲手为她疗伤…… 这个认知让她冰冷的心湖泛起持续不断的涟漪。
她必须更快地好起来,变得更强,更无可挑剔,才能配得上这份…… 独特的关注和 “使用”。
而另一处阴影里,乌圆轻轻撇了撇嘴,摸了摸脖颈上的牵机铃,眼中光芒闪烁。
“疏导伤势…… 有什么了不起。”
她低声自语,带着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证明自己不可或缺的野心。
“我能为主人织一张更大的网,抓到更重要的鱼……到时候,主人也会亲手……摸摸我的头吧?”
她甩甩头,将这些杂念压下,身形一晃,如同真正的夜猫,悄无声息地掠向自己在宫内的临时栖身之处,脑中已经开始盘算明天该如何更巧妙地“留意” 那些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