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冯建树提着两个大袋子从超市回来了,里边装满了明天做早餐要用的食材。
李慧娟掏出她那破手机看了看,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多,估计也卖不了啥了,就决定收摊回家。
餐车上还剩几碗小米粥和两笼包子,中午回家就不用做饭了,热一下就是她和冯建树的午饭。
回到家,李慧娟还是没忍住,兴奋地对冯建树说,拆迁的事很有可能是真的,领导们开会都说过这个事了,只不过是因为疫情没法动工。
“希望这倒霉的疫情赶紧他妈的过去,到时候一拆迁,咱们就有钱了。”
冯建树眼里也亮起了一道光:“你听谁说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刚才你去超市的时候,我听我娘家那边的一个兄弟说的,他在镇政府上班……”
听李慧娟说完,冯建树也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
生活太难了,有了这笔拆迁款,他就能来个咸鱼大翻身。
100万啊,想想就激动,靠他去工地下苦力,干100年都攒不够这100万。
这样想着,他感觉那一沓沓红票子都闪着金光向他飞奔而来,晃得他晕头转向。
李慧娟见火候已到,缓缓地开了口:“我问你,咱家这房子是不是还在咱爸名下?”
冯建树内心一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
李慧娟看了冯建树一眼,不放心地说:“虽然当时分家的时候,咱爸说过,他们在城里给老二买了房子,家里这房子就是咱们的,可毕竟只是口头承诺,要是房子还在咱爸名下的话,我有点不放心,怕到拆迁的时候扯皮。”
“怎么会呢?这房子一直是咱住着,咱爸又说过那样的话,家里已经公认是咱们的了,我姐和我哥不会有意见的。”
话虽这么说,冯建树却明显地有些底气不足。
李慧娟撇撇嘴:“得了吧,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咱抽个时间还得去大队部查一下,如果是咱爸一个人的名字还好说,万一上面还有咱妈的名字,那可就坏事了。”
冯建树看着李慧娟,满脸疑惑。
“你傻呀,如果是咱爸一个人的名字,咱送点礼说说好话,说不定就能把名字给改回来,毕竟人都已经走了。如果还有咱妈的名字,那可就悬了,我怕咱妈会不同意……”
冯建树扭过头,闷声说道:“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去,还不够丢人的。”
李慧娟有些火:“这丢什么人,丢你啥人了?未雨绸缪你知道不知道,趁现在拆迁这事还没着落,还好改,要是等通知下来再去改,黄花菜都凉了。”
“反正我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李慧娟气得牙痒:“你以为我不敢去啊,你要真不去的话,我拿我的身份证,到时候改成我自己的名字,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话虽这样说,李慧娟还是希望房本上写成冯建树的名字,她觉得这样更稳妥。
前几年,村子里对不动产进行确认,几乎家家户户写的都是老爷们的名字,只有少数人家写的是两口子的名字。
如果她家这房本上真有刘素云的名字,改名字这事就怕是有些棘手。
李慧娟气呼呼地去厨房准备明天要卖的早餐了,心里恨不得把冯建树大卸八块。
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狗东西,她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了,他愣是不上道,他妈的活该他受穷。
骂归骂,李慧娟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夫妻两个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冯建树受穷了,她照样没有好日子过。
这件事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李慧娟的心上,她还是觉得应该尽快下手。
哪怕不拆迁,房子在冯建树的名下她心里也才安稳。
于是,两天后,李慧娟再次提到这个事,让冯建树带上他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跟她一起去大队部里改名字。
如果能改最好,改不了就再想办法,大不了花点钱送点礼。
可是,无论李慧娟怎么说,冯建树就是不去。
跟上次不同的是,他自己不去,还不让李慧娟去。
说房子现在他们一家子住着,那就是他们的,现在公开去查去改,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有啥可笑话的,你不去我去,改成我的名字!”
李慧娟的倔脾气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她拿了户口本和身份证就要去大队部,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带上了结婚证。
冯建树连忙起身去拉她:“不行,你不能去。”
李慧娟推了他一把:“滚开,老娘今天非去不可,除非你把我杀了!”
冯建树见拦不住,一咬牙,一跺脚,索性把真话说出来了。
“你别去了,这房子,早就在我的名下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李慧娟无比震惊,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问冯建树:“你说什么,早就在你的名下了?什么时候的事?”
冯建树长叹一声,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对李慧娟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还是在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就偷偷地把房子过到了冯建树的名下。
冯建树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负担又重,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托底,能做的就是把这一座院子过户给他,希望为他减轻一些负担。
在冯老爷子看来,冯建林跟前只有一个丫头,没有啥负担,而冯建芬是个姑娘,所以,他把房子留给冯建树天经地义。
为了避免将来他死后扯皮,在他活着的时候应该就把手续办妥。
他和冯建树做这事的时候,是瞒着刘素云的,并且他还叮嘱冯建树,回去不要告诉李慧娟,免得她嘴不严说闲话引发矛盾。
后来,刘素云还是知道了这事,可是木已成舟,再加上她也确实觉得冯建树负担大可怜他,于是就默认了这件事。
并且她也叮嘱冯建树不要告诉李慧娟,都糊糊涂涂地不要提这件事最好,等将来她也归了西,冯建树的两个儿子都长大了,自然这房子就成了他的了。
李慧娟听了高兴得差点晕过去,她情不自禁抱着冯建树亲了一口:“咱爸就是有远见,可比那头发长见短的老娘们强多了,这下不用怕了,无论谁都别想来跟咱们抢这房子。”
冯建树心里又涌起一股愧疚,刚开始那两年,这种吃独食的愧疚感就像一条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断地劝自己,这是老爷子主动给他的,应该尊重老人的意愿。
就这样,他在不断的自我疗愈和时间的冲刷下,心里的愧疚感变得越来越稀薄。
经历了生活的毒打,他的良心终究败给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现在,在这一刻,李慧娟恶狼一样的贪婪又激发了他心底里仅存的那点愧疚。
他瞪了李慧娟一眼:“消停点吧,现在拆迁的事还没影呢,去外面别乱说话。”
李慧娟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她用新婚之夜才有的娇嗔看了冯建树一眼:“我知道,还用你说,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