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林闲跌坐在地的那一刻凝固了。
直播间死寂般的停顿只持续了极短的几秒,随即,弹幕如同海啸般彻底淹没了屏幕,速度快到几乎无法辨认单个字句,只剩下无数感叹号和问号组成的疯狂洪流。
“!!!!!!我艹艹艹艹!!!”
“尸体?!真**是尸体?!”
“报警!快报警啊!手都在抖了!”
“主播你……你这直播尺度……我人傻了……”
“闲哥!闲哥你还好吗?说句话啊!”
“吓尿了……真·硬核直播……”
“钓鱼佬终极噩梦:永不空军,但可能钓到……”
“这算不算破坏现场?主播别动!”
“‘吃瓜美少女’送出‘火箭’x1……富婆这时候还刷火箭?!”
“吃瓜美少女:……(沉默)”
林闲对直播间的爆炸毫无反应。他瘫坐在冰冷的碎石河滩上,双眼失焦地盯着几米开外水面漂浮的那个物体。阳光依旧明媚,河水潺潺,但这一切美好的背景音此刻都化作了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他的后脑。
那确确实实是一具人体。肿胀、苍白,衣物被水浸泡得褪色破烂,与水草和淤泥纠缠在一起,像一具被河流随意抛弃的破旧玩偶。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恶心感攫住了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系……系统?”他在心里艰难地呼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宿主,我在。】冰冷的机械音此刻竟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定。
“这……这也是‘整活’的一部分?”他几乎是在质问。
【系统任务旨在引导宿主展示技能,获取关注。事件发展存在不可控变量,请宿主自行应对。检测到宿主生理指标异常,建议深呼吸,保持冷静。】
“我冷静个屁!”林闲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但他知道系统说得对,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远处其他几个钓位也传来了惊呼和骚动。
“那边怎么回事?”
“那小年轻钓到什么了?……我的天!”
“好像是……是人?!快,快打电话报警!”
“离远点!都别过去!”
有人开始惊慌地后退,有人则一边掏出手机报警,一边对着林闲这边指指点点。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直播间的人数,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飙升。标题“户外野钓首秀!目标:爆护!”与此刻骇人的现实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闻讯而来的新观众和被惊动的老粉丝,将在线人数推到了一个林闲从未想象过的高度,弹幕已经完全失控。
“新人刚进来,请问这是法制频道吗?”
“从热搜来的!听说有主播直播钓到尸体?!”
“卧槽,真是尸体……这主播要火出圈了……”
“主播脸色好难看,吓坏了吧……”
“警方什么时候到?这太吓人了。”
林闲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令人心悸的景象。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心跳。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滚动的弹幕和爆炸的人气数字,此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各位……”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对着麦克风艰难地开口,“情况……大家也看到了。我已经……已经请旁边的钓友帮忙报警了。在警察到来之前,我会……我会尽量维持直播,但请大家……不要传播恐慌,保持秩序,配合……配合后续调查。”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但微微的颤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知道,现在关播反而显得心虚,保持直播,记录现场,或许是此刻最无奈但也最正确的选择。
“闲哥挺住!”
“主播好样的,这时候还能想着直播!”
“已录屏,希望警方尽快破案!”
“太可怕了,闲哥你真是……命运多舛。”
“从开锁进局子到唢呐送爱情,现在直接命案现场……闲哥,你这直播生涯也太刺激了。”
就在这时,一条带着炫目特效的弹幕缓缓划过,Id是那个熟悉的“吃瓜美少女”。
“吃瓜美少女:别怕,已联系律师。实话实说,配合调查。”
简短的几句话,却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林闲慌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这位神秘的榜一富婆,似乎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并且展现出超乎想象的能量。联系律师?她到底是谁?
“谢谢……谢谢‘吃瓜美少女’。”林闲低声道谢,心中五味杂陈。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河边的诡异气氛。很快,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刺眼的红蓝警灯旋转着,将这片原本宁静的河岸渲染得紧张而肃穆。
警察迅速下车,拉起警戒线,驱散围观的人群(包括其他钓友),并第一时间控制了现场——包括还瘫坐在地上、面前架着直播手机的林闲。
“是你发现的?”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警官走到林闲面前,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和旁边的直播设备上扫过。
“是……是我。”林闲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坐着别动。”警官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身份证。还有,你在直播?”
林闲连忙掏出身份证递过去,同时指了指手机:“是……是的,警官。我刚才在户外直播钓鱼,然后……然后就钓到了……那个。”他实在不想再重复那个词。
警官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又瞥向手机屏幕上仍在疯狂滚动的弹幕,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林闲……先把直播关了。小张,记录下他的直播平台和Id。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详细说明情况。”
关播是意料之中。林闲顺从地在警察的注视下,对着镜头说道:“各位,警察同志已经到了,我现在需要配合调查,直播就先到这里。谢谢大家关心,后续……等官方通报吧。”
他伸手关闭了直播。屏幕黑下去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许多,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更加沉重地压了下来。
他被两名警察扶起来,带上了一辆警车。在车门关上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被警戒线封锁的河岸,法医和勘查人员正穿着专业服装,小心翼翼地接近水中的尸体。
阳光依旧刺眼,但他却感到一阵寒意。
警车驶离河边,朝着市区方向开去。林闲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茫然。
他又进去了。这次,不是因为帮人开锁被误会,而是因为直播钓鱼,钓起了一具尸体。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叮!检测到宿主卷入特殊事件,触发隐藏判定……判定中……】
【鉴于宿主并非主观恶意,且直播行为客观上促进了事件发现,现临时赋予辅助技能:【法医知识(基础)】。请宿主合理运用,协助厘清真相。注:此技能为临时赋予,事件结束后视情况决定是否保留。】
一股关于法医基础检验、尸体现象、死亡时间推断、常见致伤物特征等知识涌入脑海,虽然只是基础,但在此刻,却像是一盏微弱的灯,照亮了他混乱思绪中的一角。
他猛地想起,在拖动那“东西”时,感受到的异常沉重的拖拽感,以及隐约看到的,尸体脚踝部位似乎缠绕着某种不属于水草的、更粗的条状物……
难道……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忆和梳理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每一个细节。
警车驶入派出所大院。林闲看着那熟悉的建筑,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又回来了……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去了。”